蓝河点了点头进去了。他没想到兴欣客栈竟是这么个来历。想到老板娘对他的关切,他又是胸中一阵酸涩。正当他捧着灯笼绕过楼梯时,正好又碰到陈果走过。她见是蓝河捧着这个灯笼,果然凑过来问道:“这是叶修让你送过去的?”
“嗯。叶哥说了,让我放大匣子里。”
“哦那就好。”陈果点头让他去了。
可蓝河刚走开两步,陈果却又追了过来,有点忐忑又腼腆地问道:“蓝小哥,你觉得这灯笼怎么样?”
蓝河怔了一下,咬了咬唇,低下头轻轻抚过其中一根灯笼骨架:“很好看,也很让人怀念……”
陈果愣了一下:“怀念?”
蓝河扯起嘴角笑了笑:“也许我父亲曾经也给我做过一个吧。”
“你还记得多少?说不定我们能帮你找找家人!”陈果眼神一软,急切地说。
“谢谢,不过我父母都已经过世很多年了。”蓝河礼貌地微微颔首,捧着灯笼走了。
陈果怔了半晌,突然又风一般地刮了出去,差点把架着灯笼进来的叶修撞了个趔趄:“你记着啊,对蓝小哥好点!”
“老板娘你是想谋财害命啊?”叶修急忙闪身靠到一边,“又怎么了?”
“他说他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了。”陈果凑过去小声说。
叶修也是眼神一凝:“他有说别的吗?”
“没了。”
叶修点点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而蓝河放好灯笼出来经过柜台时,发现罗辑正捧着账本纠结——原来他一个书生更习惯的是研究公务,尤其是针对妖兽治理方面的策略研究,而对做账这种事并不怎么熟悉。蓝河便好心好意地走过去,自告奋勇要教他。
“……这里这样写?”
“对,然后这项记这里,就很清楚了。”
“蓝哥你看这个又该怎么记?”
“同第三项一样的,你看……”
两人竟是一钻研就好几天,连带着把陈果之前多少年乱七八糟的旧账都给整理成了崭新的一摞。余人都很惊讶,纷纷问蓝河还会点什么。蓝河看了看厨房,摸着后脑勺说:“我还记得几道家常菜。”
结果当天晚上兴欣众人就吃了一顿可口的大餐,不仅是家常菜入味,多出来的几道异地风味都让人食指大动,尤其是魏琛更是赞不绝口。
“小兄弟,以后你就是我老魏罩着的人了。有什么委屈尽管和我说啊。还有我跟你讲,嗝——叶修这人心可黑了,你被他欺负了可千万别忍着,嗝——说出来大家都给你做主。”魏琛喝高了,打着酒嗝儿,还不听劝地拎着酒坛子往脸上倒,包子都拦不住。
蓝河有点拘谨地点点头,能不在魏琛面前不开口尽量不开口。
接着罗辑又腼腆地给他敬酒,蓝河满怀歉意地摆了摆手:“我还在服药,不能饮酒。”
安文逸抬了抬眼皮,什么也没说,端起酒杯啜饮了一口。
“那你功力什么时候恢复,我们再切磋一场?”唐柔却跟着满怀期待地补了一句。
蓝河顿时一个激灵,筷子捻烂了碗里的一块豆腐。
“别怕,吃你的菜。有我在,她动不了你的。”叶修低声笑着,随手挟了一个肉团放进了蓝河的碗里。
蓝河呐呐地点点头,低头安静地吃饭。那边陈果已经吆喝着叫包子跟着他学学这几道菜了。魏琛又在嚷着要往盘子里加酱油:“你们懂个屁!这个菜就是要多加点酱油!小兄弟这个手法还是稍微偏了一点京都啊。哎我说你们可别不信啊!嗝——老夫当年,嗝——老夫这道菜当年能一口气吃十盘!”
此时已是打烊的点了,兴欣客栈的大堂里只有他们这一桌人。头顶上的灯火明亮温暖,桌上碗盏相碰的脆响有如一曲和谐的鸣乐。虽非钟鸣鼎食之家,虽非庙堂天子之阕,却给蓝河一种真正“活着”的感觉。这悄无声息渗入骨髓的尘世烟火味,却好像锅铲把儿上的焦印、砧板上的刀痕、还有那个带补丁的灯笼一样,令人缱绻不能自拔。
“此心安处是吾乡。”
忽的有一句诗从脑海里闪过,蓝河不禁一个不留神咬到了筷子,忽然浑身一震——搞错没有?我是来当卧底的!查出君莫笑有何密谋,防范他继续危害武林各派之间的平衡或者借危难大发横财,这才是他的任务!怎么上这儿给人家干起打杂的活儿了还这么开心?
蓝河默默地放下筷子,环顾四周,只觉得这一桌人都性情各异却意外地率性可爱,直觉告诉他这都是良善之人。于是他下定决心:若是君莫笑在他们当中,他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他不再为祸人间;若是君莫笑不在他们当中,他就说服他们弃暗投明认清君莫笑的真面目,然后自己去“制服”君莫笑!嗯,得想法收集材料开始制作欢喜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