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在飞快地过去。叶修把别人递来的拜帖一律回绝了,整日就在逗狐狸与逛山林间随意切换。他知道皇上忌惮他,趁边关无战事故意把他扣在京城,只可惜了边关大军又是一年不能返乡。
破庙的乞儿们已经把狐狸大仙的传说编到了第八个了,甚至还央着蓝河写出来让戏班子去演。蓝河虽然很纳闷,但也没搞清是怎么回事。他小时候已有亡国之兆,便被母亲逼着学了点逃命的轻功和剑法。因此邱非每次都赶着他不在的时候送野鸡,唯有叶修敢在蓝河出现的时候大大咧咧地凑上去。不过蓝河似乎有什么直觉一般,常常警觉地四处看看,却始终没发现叶修,只好由着孩子们在庙里用泥巴捏了个狐狸大仙供奉着——虽然供奉的是几块不知道哪个年月的都快硬成石头的糠饼子和一堆野鸡的尾羽。
不过事情到这还没完。就在蓝河几乎要把那次的茶楼事件给淡忘的时候,一纸请帖把福寿班给请进了将军府,还点名要听蓝河唱《酌梦令》,可戏班子的其他人却是都被请到了别院好生伺候着了。
蓝河很郁闷,那个叶将军未免有点太奇怪了。唱戏难道不是一群人吹吹打打才比较热闹吗?这就留下他一个人,不由得他忍不住多想——若是对没听到的唱词耿耿于怀,写给他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再说他蓝河也不是戏班子里唱得最好的那个——莫非,叶将军真的“好男风”?
蓝河想到这里,心神一凛,决定把妆画得再糊一点,或者干脆卸妆以后也给自己添些痘印之类的。等到他收拾完毕登上了戏台,这才发现对面空无一人。他心中窃喜,于是十分认真地开始了划水——
“酌水谓之百家邻,酌茶谓之祭子期,酌酒谓之江湖路,酌梦谓之相思凝……”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他把水袖左甩一下,右甩一下,竟是相当自得其乐地在戏台上扭起秧歌来。一曲唱罢,他还煞有介事地谢了个幕。正当他想退到里间的时候,房梁上突然跳下来一个人,正是叶修。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蓝河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踩到了自己的裙角,差点就摔了,还好叶修及时拽住了他的袖子,才让他免于——才没有!
大概是哪里的线头脱落了,这么一扯,竟是把袖子分分钟给扯裂了,蓝河被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疼得龇牙咧嘴的。
叶修急忙把他扶起来:“对不住,是我吓着你了?”
蓝河非常想翻个白眼,但想了想这叶将军还没付银子,就还是好声好气地摇了摇头:“没关系没关系。”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叶修眨巴了一下眼睛,笑着问。
“哪有?”蓝河立即否定。
“那你刚才怎么不把词唱全了?”叶修笑呵呵地倚着门柱,拦住了去路。
“我……”蓝河略一思索,理直气壮地说,“这词其实还没改好,上一回也只是撑场面才临时拿出来用的。”
“哦?你会填词?”叶修饶有兴趣地问。
“当然!我会填词,也会写点戏折子。”蓝河自信地说。
其实我不光会填词写戏折子我还会刷锅刷碗炒菜做饭喂马刷马厩泡茶……一人在外漂泊,东躲西藏,可不容易了好吗?
蓝河腹诽道。
“难得难得。”叶修鼓掌道。
“什么难得?”
“佳人难再得啊。”叶修挑了挑眉。
蓝河心中警铃大作,正想找理由脱开身,却见叶修直接附耳同他说了一句悄悄话,把他惊得当场定在了原地:“有人想要你的命。”
“谁?”蓝河脸色有点发白,难道自己的身份还是被认出来了吗?
“千机门。”叶修抱臂而立,笑容意味深长,“你们福寿班最近太火,不少人视你们为眼中钉啊。”
千机门是江湖上有名的收钱办事的暗杀组织,每天都会接到很多悬赏令。蓝河闻言,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面上依然保持着紧张的状态:“人红是非多,这我也没办法。”
“我有办法。”叶修朝前跨了一步,把蓝河封死在了臂弯与墙面之间,“你陪我演个戏,我替你想办法撤了千机门的悬赏令,如何?”
蓝河一怔,心下了然,果然如此人中龙凤的叶将军,是因为不愿委身于惠陵公主,才要放出“好男风”的说辞来吧?多半是要自己陪着演一场了。
“好。不过你也要保证福寿班其他人的安全。”蓝河一字一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