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吹了吹茶水中飘着的碧绿的茶叶,“你们这次闹的动静也太大了,整个府上的人都听见了。听说你还将老二赏给她们的古玩玉器、金银首饰给砸了,那几个通房姨娘身上都挂了彩,鼻青脸肿都是轻的对吗?”
冯氏砸的时候图痛快,现在听老夫人说起不禁觉得肉痛。早知会后悔,就该将那些好东西搬走,再打那几个贱人出气,可现下后悔也晚了。
好在那些东西有些是二房的,有些是从顾鸿私库里出的,不是公中的,也不用赔。
冯氏只能道:“儿媳冲动,下手重了些。”
老夫人继续问道:“现在呢?”
冯氏垂下头。现在......现在那几个狐狸精该痛得嗷嗷叫,争相去找大夫看病熬药了罢。就她们那满身满脸的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没办法伺候顾鸿了,哼,最好毁容。
当然,这话她不敢再老夫人面前说,只是道:“儿媳出了气也就算了,她们到底是伺候老爷的人,总该留些情面。”
老夫人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不管怎么说,闹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像话,若传出去,岂非都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一点规矩也没有?身为主母,和通房妾室动手,满京城谁能找到像你这样的?你这样做岂非是自降身份?就是文哥儿也会被你连累,任谁也不想被人议论有个不自重、没有体统的母亲。”
冯氏当时打人的时候气势昂扬,经过老夫人这么一说,她才觉得是自己做错了。当时她只想着破罐子破摔,没想这么多。
“母亲教训的是,儿媳知错了。”
老夫人掀了掀眼皮,瞧她一眼,“身为主母,以后做事要三思而行,动不动就带人砸东西、打人,是你该做的吗?”
这么一说,冯氏又想起尤二姐还是外室的时候,她带人去砸了尤二姐的房子。算起来,她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老夫人能容忍她这么做,已经很宽容慈爱了。
思及此,她有些心虚,“不......不该。”
顾老夫人暗自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又深深望着顾朝雨。
“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也管不了你了。看在我们祖孙一场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无论何时,都要谨慎行事,不要自作聪明。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作聪明最终只能作茧自缚,你懂吗?”
顾朝雨怔了怔,明白老夫人是在警告她,低声道:“是。”
她原本以为这次又要挨一顿斥责,也做好了被罚的准备。没想到,老夫人只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完全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出了宁心堂,她还在想这事。
过了一会,顾老夫人重新倚在榻上,轻轻笑道:“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既然冲动了一次,也没有干净利落的解决。”
这话不知说的是顾朝雨还是冯氏。
喝了口茶,又对凤姐道:“你是想问,我为何只是责备了她们一回,没有惩治是吗?”
凤姐微微一笑。
老夫人轻叹一声,“通房妾室,不过是无根的浮萍,生活的如何,全靠主人的意思,就算主母直接将她们发卖,也挑不出一点错处,和主母的地位完全没得比。我既然知道,又怎么会为了她们责罚二夫人?我之所以气她们,是因为她们闹得动静太大,偏偏又没有料理干净。”
凤姐听明白了,老夫人是恨铁不成钢啊。但是她作为家里的老夫人,也不能直接教儿媳处理这种事情。
“若是二婶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就好了。”
顾老夫人笑吟吟道:“我老了,这个家迟早要分开。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顾家好好地,我也不想管小辈们的事,只是我看她脑子实在是转不过弯来,想提点她一下。”
凤姐笑道:“只怕二婶还以为您在生她的气呢。”
老夫人又道:“若换成是你,你会如何做?”
凤姐眼睛一跳,老夫人为何问她这个?
“这里就我们两个,你有什么直说就是。”
凤姐眨了眨眼睛,“他敢纳妾,我绝饶不了他!”
老夫人没觉得凤姐善妒,反而笑了,“男人若是真的想纳妾,就算是拦也拦不住,反而使他对正妻生出诸多怨怼。说白了,妾室之所以敢在正妻面前嚣张,都是男人惯的。即便正妻教训她们,也是枉然,更给了她们在男人面前装可怜的机会。就算发卖了,还会有下一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