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眼里一片心疼,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兄长口中的一切,都是真的。权力争斗,从来都是血淋淋的,哪里是披香殿几本史书寥寥数言能够道明的。
他只是没想到,原来印象中意气风发的兄长,其实活得那般绝望。润玉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兄长,才发现,原来兄长的肩膀,并没有他印象中的宽厚,那双曾为他遮蔽风雨的手,是那样细弱无力。
罢了,罢了。兄长如今效忠天后,他若有意参与朝堂风云,以天后的狭隘,势必会阻挠,难道届时要与兄长相争?他想参与朝事,本就是不忍兄长操劳,可事到如今才发现,这竟是件两难之事。所以润玉不求了,只能退,只能忍。
“润玉,是哥哥对不起你,我能给你最好的庇护,便是为你造一座囚笼,将你牢牢关在里面。”话到此处,林齐心里也是痛楚:“如今看来,我护你长大,也希望你能翱翔天际一展抱负,可事到如今,却是我自己,成了阻挡你龙腾万里的枷锁。润玉,是我无能,不能助你堂堂正正的参理朝政,担当起天帝之子应当担负的责任,一展你的雄图抱负。润玉,你背无母族护持,又不得天后认可,若参理朝政,必然势单力孤,不是天后对手。届时,你若不慎落马,我将没有任何立场能为你说一句公道话。”
林齐站到润玉面前,理了理衣衫,跪下恳求道:“润玉,哥哥对你不住。这一次,算哥哥求求你,别趟这趟浑水,可以吗?”
润玉见兄长行此大礼,拉了半天也没将兄长从地上拉起来,只得跪在兄长面前:“兄长护持,润玉感激。兄长的苦衷,润玉如今明白了。还望兄长放心,润玉此生,心甘情愿的守在这布星台,只盼为兄长守住,这能够让兄长放松心神的一片星空。”
林齐叹气,看着润玉清明坚定的眼睛,心中也是无限感慨。形势比人强,他兄弟二人原是同病相怜,能平安长大皆是不易,他于润玉而言是救赎,润玉之于他又何尝不是慰藉呢。都说天帝的儿子生来富贵,可这一场富贵背后的危险重重,又有多少能为外人所知呢。
兄弟俩互相扶持着从地上起来,润玉看了看眼前的兄长,垂眸问道:“兄长,你心里恨父帝么?”
林齐抬眸,眼里掠过一抹惊异,看着面前小心翼翼等他回答的润玉,摇摇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不恨任何人。王权更替本就艰险,陛下当年参与夺嫡,凶险万分,就是有所取舍也是必然。况且廉晁上神身死道消,我巫族参与夺嫡之争,又怎么可能全然无辜,事发之后也不能怪陛下丢车保帅。巫族既想挣个从龙之功,也自当承担失败后的万劫不复,一切不过是成王败寇。所以润玉,你放心,我不恨任何人,更不会一腔孤勇想着替巫族复仇。我从不称陛下为父帝,是要提醒自己,他是君,他眼里只有他的千秋万代,没有父子之情。而我也只当自己是臣,我不是他的儿子,自然也不期待他对我舐犊情深。”
“润玉,今日你我兄弟一番深谈,你当明白你自己处境艰难。认清形势吧,润玉,你和旭凤不一样。他可以肆意妄为,是因为他有人宠,有人爱,可是你什么都没有。所以他可以犯错你不能,他受伤了有人为他奉上上好的伤药可是你没有。你赴魔界助他,他虽感激,却也只以为是你滴水之恩。他被呵护着长大,是不会明白你此番相助,担了多大风险,他以为的滴水之恩举手之劳,其实是你倾其所有能给他的全部。他赴魔界并未求你相助,自是认为不需要你相助,即使你匆匆赶去,他也未必觉得承你人情。”
转身,看向润玉,抬手抚了抚他鬓角,“润玉,不是哥哥教你不悌兄弟,而是想告诉你,爱别人之前,你得先学会爱自己。”
润玉抿唇,心里自然感动兄长对自己拳拳之心,却也不赞同兄长说自己无人宠爱:“兄长说无人宠爱润玉,可润玉受伤,兄长会为润玉疗伤,对润玉倾力相护。润玉此番鲁莽,思虑不周,徒惹兄长伤心生气,给兄长赔罪。润玉知错,日后当谨记兄长教诲,绝不再犯。”
林齐微微一笑,抬眸看了润玉一眼,略带些戏谑的开口:“你既知错,我若罚你,你可认?”
润玉眼中带笑,“兄长要罚,润玉自当认罚。”
第10章 布星台受罚
“若我罚你三十鞭,你可怕?”林齐笑着问。
“润玉不怕,兄长现在便要罚吗?”
“先记下。”林齐垂眸,轻轻一笑,“现在么,先罚你将韬光养晦四个字写上万遍,就在这布星台写。”言罢,招手一挥,将一张书案一叠草纸摆在了布星台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