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心里便把封氏看成了岳母,屁颠屁颠将母女俩好生送回甄家宅子,甄士隐听说老妻并女儿差点在外头受了委屈,若不是一壮士路见不平出了手,只怕姑娘不知道要往谁家后院儿里抬。这可不得了,特特往外头最好的酒楼里点了一席,尽是烧海参烧鹿筋的硬菜,又嘱咐即便要店家加味用作料,将柳湘莲奉若上宾。
这柳湘莲也有意思,人家请他吃酒做谢,他就坐下了一杯一杯吃,边吃边悄悄将自家底子透出去。甚有个武官的缺儿补在身上,甚理国公的旁支——这会子他倒不嫌弃那府里亲戚腌臜恶心人了,总归扯出个虎皮好听不是?那甄士隐也有心,自家姑娘容色极好,寻个一般人家只怕真保不住她,等两个老的蹬了腿儿,这孩子孤零零的可该怎么办。又一听柳湘莲说的家世极好,且小伙子生得俊俏,心里就先愿意了□□分。待旁敲侧击听得这哥儿无甚男风的嗜好,家下也有几分营生,还有亲戚帮扶,恨不得就把人灌晕了签字画押抓来做女婿子。
等送了柳湘莲出去,甄老爷就与甄太太道:“这已是最好,再没有更好的。眼下外头上门来说合的为的要么做继室要么做贵妾,谁家好好的孩子愿意这般糟践呢?”甄太太封氏就有点子犯嘀咕:“听你说得,这柳哥儿色色都好,那怎么都二十好几了也不曾娶亲?再有这人忽的从京城来,咱们也不知其底细,怎能随意把女儿许出去。再者,说不定人家不乐意呢,难不成你还能硬逼人家不成。”甄老爷摇摇袖子:“你不懂,我看着小子八成有几分想法,再拖人往京里打听打听,成不成的总要问问,不问谁知道能成不能成!”说完便出去寻人帮忙,一查二查人都说柳郎君乃是个再豪爽仗义不过的人,也确实是理国公府的旁支子弟,还有兄弟在要害地方当差,还有个姑姑关照着,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来回月余时间打听了柳湘莲的事儿,甄老爷愿意了,甄太太还是不情愿:“这哥儿也太不爱着家了点子,你看看,一年有几个月是老实呆在京城的?今天这儿、明天哪儿的跑,英莲怕是要吃苦。”甄老爷就劝她:“男人么,没成家的可不是见天四处去,一成家就收心了。这柳哥儿出身好,但是手头不宽裕。咱们家这几年光景好了,但是这背后有没有靠山、重要不重要,你比我明白。大可以在京里买个宅子与英莲陪嫁,将来他们乐意在京中住就去,不乐意了也可回苏州和咱们一起过,反正柳哥儿上头父母姊妹一概皆无,跟招了个上门儿的无甚区别。”
旁的还可,只能想法子叫女儿女婿别离的太远,甄太太就满意了。
甄老爷急忙请了好友做中人,又在外头宴请了柳湘莲,酒过三巡说起家中有女待字闺中之事,正中某人下怀。柳湘莲当即表示屋里正缺个浑家,中人一说合撺掇,便取出鸳鸯剑权做信物交给了甄士隐,自己美滋滋转头就与姑姑并柳子安去信说是往江南玩儿了一圈顺便寻了个媳妇。
柳姨妈一接着侄子的信,先是气得骂了几句,拆开再一看又高兴得紧,立刻叫儿子也请了假,带上礼物乘船逆流而上往快了赶去苏州好上门给柳湘莲提亲。两方大人一见面,柳姨妈与甄太太可谓一见如故,多少亲家们扯得能打起来的事儿到她们这儿就都有商有量的办了。想着两家孩子年岁都不小,甄士隐干脆定了一年时间走礼,一年后将姑娘嫁出门去。
两家庚帖一换,甄家果然在京里买了个小宅子与英莲陪嫁,嫁妆单子上那些田地都在南方,只说将来叫姑娘自己看着合适的再重新倒腾。柳姨妈也实诚,把自己手里与柳湘莲收着的产业尽数交还与他,又反复交代道:“你岳父岳母年龄都大了,可在京中晚婚后带着媳妇儿过去那边住几年,等你媳妇尽了孝、送走了老头老太太再回来京城长住,都随你。只不能成了亲还跟光棍儿似的拔脚就走。”
柳湘莲在京中也有相识的好友,忽的听说他要娶亲,各个赶来帮忙。这里头薛蟠、薛蝌兄弟俩乃是头一个高兴的,直接拿了个地契出来送去柳家,又招呼着帮忙重新打扫修整,等柳姨妈并甄家人过来就能把行礼拖进去住。
等柳、甄两家正经办了喜事,英莲便小姐高高兴兴嫁出门,三朝回门儿两口子干脆作别京中诸亲友,趁着三月风景正好与岳父岳母作伴回了苏州去。再往后几十年人说起都只有夸这柳郎君有情有义的,连口子就没拌嘴红过脸,夫唱妇随佳偶天成,再没有这么好的一对儿玉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