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家里,能被范娇杏当着贾雨村的面喊妹妹的,只有宝钗一个。即使没点名,众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反正绝不可能是两位姨娘。
昨晚上西厢闹的那一出热闹,范娇杏早就打听过了,哪有新娘子来着月事成亲的,这个笑话简直能满足范娇杏一年的快乐。
一旁站着伺候的秋月,听了这话便抬起头看了范娇杏一眼,然后飞快地收回目光,低下头,像根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唉,她都想替夫人叹口气。
夫人没看见,她可是看见了,早上老爷抱了两匹料子去西厢,过后管家又捧着一个锦盒进去,出来时手里的锦盒没了。
秋月和春花性子不同,她不喜欢多嘴,特别是主子间这种事情,躲避都来不及。更何况范娇杏性子阴晴不定,又喜欢迁怒于人。
今早上,秋月还被范娇杏训了两句,她就更不想管这些事了。不论这两位夫人谁更得宠,这个家里总有她的一口饭吃。只要自己老老实实干活,不多嘴不兴风作浪,哪怕范娇杏把自己作死了,老爷看在她能干的份上,兴许还会调她去伺候老太太呢?
“嗯,晚上我还去那边睡。”贾雨村说完,喝了一口汤,放下汤碗重新拿起筷子吃菜。
范娇杏脸上的笑容一滞,老爷对女色从不上心,十天里能在自己这屋里歇两晚都是最多的了,那两个姨娘就别提了,一个月都未必能让老爷迈进她们屋里。
范娇杏的胸口又开始发闷,她不会去责怪老爷,只把全部的责任都怪到了宝钗头上。
既然腆着脸嫁进来,成亲前也不知道挑个好日子,老爷这是因为还没吃到嘴里,所以才惦记着呢。
等过几日,两人行了房,看老爷还理她不?
这样想,并不能让范娇杏有多么好过,不论贾雨村和宝钗行不行房,范娇杏都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口气,既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堵得她连胃口都没了。
贾雨村用饭的仪态很好,等他不慌不忙地吃下两碗饭,放下筷子,一扭头才看到范娇杏碗里的米饭几乎没动。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不是,饭菜很好,大概是那会儿吃了点心的缘故。”范娇杏赶紧放下筷子,招手让丫头送水来给老爷洗手。
贾雨村的关怀与体贴让范娇杏的心情又好起来,喉咙里的那口气也勉强咽下去了,她笑着说:“老爷别担心,等一会儿喝完汤药,我再补几块点心就够了。”
贾雨村微微拧眉,建议道:“我瞧你常年都在喝那药,是药三分毒,往后少喝。多吃饭,闲了多走动走动,比吃什么药都强。”
这汤药关乎到范娇杏能不能顺利再次怀上,她很想事事都依从老爷,可是在这事上她却不准备让步。
“老爷见多识广,您说的必然是有道理的,往后我一定少喝。”回头就让秋月熬药时避着人,千万别被老爷看见了。
贾雨村看她受教,点点头,起身离开饭桌,拿着一本书去榻上坐着看书。
看这架势,老爷是要在她屋里午歇啊?范娇杏心里怦怦跳,急忙催着秋月打水来给自己洗漱。
秋月知道她的打算,端了满满两盆水来,范娇杏进了净室洗澡,出来后贾雨村已经躺在里间的床上睡着了。
“……”范娇杏有些失望,呆了半晌才爬上床,轻手轻脚地躺在贾雨村身侧,久久不能入眠。
*
来了月事身体很不舒服,宝钗决定这几日暂且先放下自己的络子大业,用完饭,不需莺儿催促她就自动地爬上床午歇。
莺儿见她睡着了,又守了一会儿才轻轻出去,跪在外间的榻上,双手托腮,眼也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东厢。
她知道,老爷就在那里面。
想必这会儿对面早该用完了饭,还没出来,难道是要和范夫人一起午歇?
唉,莺儿长长叹气,既觉得自家姑娘不争气,才成亲第二日老爷就歇到别人屋里头了,同时又感到满心无奈。
月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当口才来,真是要人的命哦!
莺儿惋惜地摇摇头,老爷身强体壮,一看就是一个很正常的男人,有了欲|望自然就要想办法纾解,这也是常理。
只是,奇怪了,老爷看着健康得很,怎么后院子嗣如此凋零?就只有范夫人生过一个,还半路夭折了,这事想必也不能怪到老爷头上,范娇杏那如同纸片般的身材,生出来的孩子能有多强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