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放下一桩心事,掩嘴打了个呵欠,莺儿瞧见了立刻扶她进里间午歇。安顿好后,两人出来,轻轻关上门,搬来两个小板凳,就在门口守着做针线活儿。
刚坐下没一会儿,高管家过来送血燕,红锦接了,先分出一顿的量送到厨房去,交给李大娘处理。
秋月从东厢出来,见到莺儿独自守在屋前,便走过去,朝着里面努努嘴,问她:“夫人睡了?”
莺儿起身请她坐,笑着轻声回答:“刚睡下一会儿。”
秋月点点头,也不坐,就站着说话,同时压低音量:“有身子的人就是贪睡,屋里别胡乱点香,味道不合适容易吐的,最好是问过大夫才好。”
这些都是几年前范娇杏怀孕时的症状,秋月心地善良就说出来了。
莺儿领她的情,放下针线活儿,挽住秋月的胳膊,悄声道谢:“多谢姐姐指点,放心吧,我家姑娘平时不爱点香的。”
秋月笑笑,看到莺儿头上的新绢花,便问是哪里来的。
莺儿:“我家姑娘赏的,我和红锦一人一朵,这都是少爷送来的呢。”
“夫人兄妹俩真是情深,嫁了人还给买花儿戴呢。”
又说了两句,秋月也不好在屋前多停留,担心会吵醒宝钗,于是回了东厢。
刚一进屋,本该在床上午歇的范娇杏竟然就站在屋子中间,一双细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秋月,冷冰冰地问:“你刚才和那丫头在聊什么。”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听上去很平静,秋月心里一紧,忙讨好地笑着回答:“我看莺儿头上换了朵新绢花,于是多嘴问了问。”
“哼。”范娇杏一声冷哼,“别人屋里都赏金赏银赏花,我屋里连根草都没赏过,要不然我同老太太说说,调你去西厢得了。”
“夫人息怒,打死我也不会有这种想法,往后我再也不偷懒了。能在夫人身边当大丫头是我的福气,月钱就已经很多了,哪里还敢贪心不足。”
因为范娇杏的脾气阴晴不定,就连向来不爱在主子跟前多说话的秋月都被逼着训练出来了。
范娇杏喜欢听好话,尤其最爱嘴甜又会奉承她的丫头。
秋月表完忠心,范娇杏的怒气果然降了一些,她转身进了里间,坐在床沿上,问跟进来伺候的秋月:“她哪来的绢花?是老爷私下赏的,还是她又背着我偷偷出门了?”
范娇杏性子吝啬,把自己的钱财看得格外重要,大概是后宅生活沉闷的缘故,她时常观察宝钗的衣着与穿戴,自以为对宝钗的钱财也是了若指掌的。
宝钗进贾家时,身无一物,哪怕后来慢慢地赚了些钱,她也不爱奢华张扬。贾雨村曾送过她几回额外的首饰,宝钗都收在匣子里,很少戴出来。
范娇杏自以为对宝钗的钱财估摸得很准确,没等到秋月的回答,她又咬着牙恨恨道:“难道是老太太看她有孕,所以悄悄补贴她了?”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老太太今天还赏了她一对金镯子呢,以老太太的性格,怎么可能只赏她一人?
想必这些绢花就是那堆好东西里最不起眼的吧?所以才被宝钗随手赏了丫头。
范娇杏越想越生气,猛地站起身,气呼呼道:“我去问问老太太。”
秋月想不到自己只是犹豫了一下下的时间,夫人就要去质问老太太了,这如何使得!
她赶忙拦在范娇杏身前:“不是的,莺儿说了,是薛家少爷送来的。”
“薛家少爷?”范娇杏慢慢转身,一面讥笑道,“一个牢犯送来的东西,求我我还不要呢!”
“……”秋月抿抿嘴,不肯接这句话,假装自己是哑巴。
范娇杏回到床上躺下来,连着翻了两次身,秋月上前替她掖被角,范娇杏一脚踢开被子:“别弄了,热。”
秋月收回手,正要退出去,范娇杏又嘀咕起来:“好像只她有娘家似的,显摆什么。”
这话简直酸得不行,秋月身子一顿,想安慰两句又觉得这是个硬伤,不论她说什么只怕夫人都不爱听。
范娇杏抬头瞅了她一眼,埋怨道:“你快出去吧,杵在这里做什么,弄得我都没心思睡了。”
“我就在外面,夫人要有事就喊。”秋月福福身,不再犹豫,干脆利落地出去了。
宝钗午睡醒来,洗漱过后正打算翻翻书,打发时间,玉欢扶着宋老太太过来了,后边的玉喜手里还抱着个匣子。
“有没有午歇?睡得好不好?肚子饿不饿?你心里想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