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涵一愣,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没有越皱越紧,显然是没想出点儿什么。
“算了。”二爷一笑,他一个天天在军营的老爷们能知道什么;摆摆手,笑道:“备马车,回吧。”
九馕一定在家等着他一块儿吃饭。
“啊?”九涵还有一半的神儿在想前头那事儿呢,这就又换了。
“好嘞!”笑起来憨厚可爱,倒是像个邻家小弟,转身抬步出门去备马车了。
二爷看着他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至亲尚在,挚爱在怀,挚友相伴。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二爷从前没觉得自己有多幸运,但自从回京,这事儿是一件接一件,每一回都挑着他的底线,动了他身边儿的人。
十年前得那个唱太平歌词的少年,一定没想到他后来经历的这些事。
不过幸好,他长大的代价是自己,而不是失去。十年前在他身边儿的,如今都还陪着他。
还多了杨九。
如果非说失去了什么,或许只有自己的少年初心了吧。
最初的那份儿壮志凌云已经不在了,倒不是因为抱负都实现了,只是看破了许多。什么鸿鹄之志都不如庭院一盏灯,挚爱一抹笑。
一家人能在一块儿,最好。
军营地处偏僻,绕过宫墙转过两三条街才到家,二爷下马车时,天已经黑一圈了,剩下天际那点儿灰白垂死挣扎。
二爷揉揉脖颈,扶着九涵的手往后院儿走去,看着疲倦极了。
还在院儿外的石子路上,一抬眼就见着府医带着小厮出来,撞了个对脸。
二爷眼瞳一缩,霎时就红了。
几名侍女捧着残药汤,热水盆儿陆陆续续从屋里头出来。
“王爷。”府医看清了来人,随即躬身拱手行礼。
王妃动了胎气…
这话还没说出口呢,二爷咬着牙推开了九涵撑扶,偏身疾步往里进。
九涵紧跟在身后,暗道不好。
里屋做满了人,姐姐在床边儿皱眉嘱咐着什么,像是怪杨九什么。
眉眼里的心疼藏不住。
“怎么了这是!”声刚传进了屋,爷的人就绕过了屏风走到床榻边儿了。
“今儿怎么回来晚了你?”姐姐看了他一眼,道:“刚喝了药,稳住了。”
按理说这头三月都过了,胎像也该是稳的,怎么就动了胎气。
二爷皱着眉,坐在床榻边儿,握着杨九的手看她那一张原本白皙得脸又青了几分,这心里头就觉得难受。
杨九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往常按照她的脾气,这会儿应该是仰着脑袋笑盈盈地说,没事儿。
夫人叹了口气,有些操碎了心的味儿,道:“等你回来吃饭,去后厨亲自给你熬了汤,险些摔了。”
当时,后厨的厨娘都在边上帮着,一个没留神儿就看她差点摔了,一把扶住了灶台撞到了一旁的菜案。
大夫诊的时候,夫人气得不行,叫来了后厨的人问了一通才知道了个大概。——杨九当时也不知道想什么呢,熬着汤,神色却有些心不在焉,整个人也恹恹的。转个身端勺尝味儿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脚一扭就滑了。
“你们啊。”夫人是看着杨九在府里这么多年的,都是自个儿看大的孩子,一眼就瞧得出来这孩子心里有事儿。
“好好养着,可不能再粗心大意了。”夫人抬手给杨九掖了掖被褥,偏头向小辫儿使了使眼色,就转身回自个儿院儿里了。
侍女们都出去了,带上了房门。剪窗涌进了夜风,已经有夏初的微燥了。
二爷握着杨九的手,低声:“九馕…”
“吃过了吗?”杨九笑得有些勉强,不知是憔悴还是低落。
“你怎么了?”二爷皱着眉,不爱看这不是她的她。
两人就这样,各自说各自的。
“去吃点儿吧,我让婢子给你热一热。”杨九把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掀开被褥要下床来。
“坐好!”二爷一恼,吼了出来。压着被褥把杨九给按回了床榻。
杨九一愣,似乎被二爷这一嗓子给吼住了。眼睫闪了闪,再一笑:“我没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语气突然有点像做错事的小孩儿似得。
这笑不该属于她,二爷希望着他的九馕笑容里一直都是欢喜和肆意,就像当年初次见她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