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文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空白的房间里,准确的说除了门之外没有任何房间的感觉,没有墙壁界限的棱角,只是单纯的白色向四周无限延伸。没有先去碰门,而是试图往白色的地方走,不是空气墙,而是一种奇怪的力量,好像按在了皮球上,隐隐做力将他往回推。
他打量四周,无从下手,终于决定去开门。门上没有锁,指尖接触的那个瞬间,就前移将他吸了进去。眼前是一个很普通的公园,乱乱的沙坑,有些划痕的旧滑梯,锈迹斑驳的安全护栏。空气里的草腥味混着油漆刺鼻的味道。随意的转头看过去,一个长凳上一半刷了新漆颜色鲜艳,而没有刷新漆的那一半上坐着一个孩子。
“不坐么?怕漆没干?”孩子歪歪头,用手拍了拍刷漆的那半,好像在告诉他:你看,漆干了。
孩子很自然的对上他的眼睛,那是喻文州儿时的模样。喻文州没有回答,眼神瞟了一眼另一半长凳,又回看那个晃着双腿的孩子。他没有勇气去坐,好像他还不应该去接触五彩斑斓的世界,只能缩在阴影里。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直到喻文州被现实拖回去。
不知道这是喻文州第几次直接睡在电脑面前了,郑轩养成了上洗手间就出来看看的习惯,十次有五次能捉到人,然后把他拍醒,迷迷糊糊的带回宿舍床上。
“你不用那么拼命的。”佛系少年郑轩说。
“嗯。”
喻文州从被打断的梦中醒来,只轻轻的答了一声。在他看来,自己并不算拼命。有太多刻苦的人了,比如临近中考的孩子们,本来自己应该是他们中的一员,挤破脑袋把自己塞进重点高中,那还算好。世事无常,现在命运无端给他来了个急转弯,逼他偏离航道。也算幸运吧,毕竟电竞这条路更符合他心意。现在他的排名还只是靠后,可再来几次筛选呢,也许某一天他就会变成最后。如果这条桥梁再被砸断,他不保证还能挣扎着爬起来。
躺在床上打个滚反而没那么困了,喻文州拿起手机,发现一条未读信息。怕光亮会刺激到熟睡的舍友,他用毛毯蒙住头看信息。
星星月亮都被拒之门外,路灯也没能幸免,整个眼睛里只有黄少天的那条短信,已经过了很久了,但喻文州还是决定回一下,希望对方开了静音不会被吵醒吧。
–夜宵挺好吃的,晚安。
他看着两个零开头的时间,撒了个谎。黄少天关心他,那就别让他担心了。毕竟,大晚上不睡觉,非奸即盗,谁说的来着。
第二天一早,黄少天爬起来就抓手机,好像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操纵他的身体,有个声音在说——喻文州回你信息了!
“哇槽这个第六感可以啊。”黄少天捧着手机笑嘻嘻,还有夜宵吃,看来是过得不错了。
顿时神清气爽的少年连蹦带跳的跑出房间,对着厕所镜子泡沫横飞,一边刷牙一边哼歌,白色布满玻璃下端,好像谁故意甩了一堆油漆上去,星星点点。
最后他浇了一杯水上去,从上到下,水滴从大到小,从流变成爬行,好像镜子刚刚大哭了一场,妆也哭花了,人也看不清了,下面的白色被冲得一干二净。水滴打在洗手池上,瓷质地发不出什么声响,只看得到一直在滴,最后只剩下了水垢。黄少天前所未有的耐心,拿了块干净的抹布过来把镜子上的水垢也一起抹消。
他举起漱口杯,朝镜子轻轻碰了下。
“喻文州,敬你。你知道我偏科,语文不好,多的好听话没有,就希望你以后的路再没有污秽阻拦,活得开心。”
第6章
“由于黄少天同学身着校服在外与不良青年斗殴,严重损害我校名誉,取消保送省重点高中资格并处以记大过处分。”
铁轨上的列车每天按照既定线路行驶,在准确时间到达指定地点。喻文州这艘列车好不容易从脱轨事故的边沿拉回来,黄少天前面的隧道却被整个炸掉了,巨石沙岩乒铃乓啷滚落,铁轨一点缝隙都没剩下,让这一辆高速行驶的车慌了神。
班主任痛心疾首地朝黄母宣布这一消息时,黄少天动都没动一下,甚至不去反驳。只是站在旁边,不卑不亢的看着。
“小天。”黄母轻声唤儿子的小名,一般不是她高兴得紧或者心疼得紧是不会这么叫的。
“我没什么想说的,只希望你相信事出有因,我没对你撒谎。”黄少天没有半分情绪的答话,把悲与愤都吞进肚子里,母亲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立马大发雷霆已经让他很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