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州你靠得住,把他给我看好了——魏琛昨天早上的话,黄少天现在想来已经是另一种意义,那就是道别了,但他一点都没听出来,还乐呵呵听令跑打码别市看比赛。他的魏老大拉着行李箱告别蓝雨时,他在可能在和微草少年争论,可能在床上躺着,可能在车上抱怨头疼,无论哪一种都不应该。
“他不能......他不能就这么把我带进蓝雨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
黄少天把喻文州的手甩开,在队长室里两人发愣时冲下楼出门,他要去找魏琛要个说法。
G市不小,又没有任何线索,只能先往车站找。人流量大,又不止一个,他急匆匆像个没头苍蝇乱窜,没有正规搜查手续,服务台不会提供任何和乘客有关的资料。他只有一双眼睛,一双腿,用最傻最直白的方法找。从南站到东站再到北站,他知道找不到了,却又不肯放弃,在候客厅一声声叫老鬼,顾不上别人异样的眼光,甚至有保安上前询问他是不是走丢了。
口袋里本来就没多少钱,最后从北站出来时已经打不了车了,被压到现在的天也终于抽噎起来,细密雨点压在脸上,手上,黄少天觉得自己像个被丢弃的流浪狗。
刚进训练营时,魏琛总喜欢揉他的头,一口一个臭小子,揉到他炸掉为止。后来他长高也长大了,那个人就不揉了,换拍他的背。进步,领悟新打法,魏琛从来不会吝啬夸奖。如果当初没有这根橄榄枝,没有这个伯乐,他现在应该在重点高中受气,在自己不喜欢的路上越走越远。
老鬼,你是不是傻了,我还没成长到可以撑起一片天。
黄少天是硬生生走回蓝雨的,到了也只是蹲在门边,天黑了,雨还在下,一点都不蓝,是灰黑色的,路灯都没法照亮的、污浊的颜色。只觉得头越来越疼,从蹲变成坐,背靠冰冷墙壁,脑海里倒放从小到大受过的累和委屈。
“少天!”
急切得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模糊的视线分辨出人性,一个蓝色的人朝他跑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只温暖的手盖在他头上,脸边是穿过雨水的急促故意带来的气息,他却只觉得凉,没有温度。
“你淋了多久了!”
有些生气的质问,问什么问,你不也一身都是雨吗。
“文州......”黄少天口干舌燥,明明应该觉得冷,他却感觉皮肤滚烫。
黄少天在大雨里找魏琛,精疲力尽;喻文州在雨里寻黄少天,歇斯底里。
喻文州把人背到身上,雨裹着布料黏黏糊糊,黄少天烫人的体温传递给他。从肌肤烧到血肉,从血肉烧进骨髓,最后烫伤那一颗心。他过于敏感,该自己的不该自己的都抗在肩上,他该保护好黄少天的,他失败了。
黄少天意识不太清楚,只是凭本能抱住喻文州的脖子,大腿把人的腰夹紧。想到魏琛,又想到喻文州,他心里很乱。不是傻子都知道魏琛的走代表什么,索克萨尔的接替者只可能有一个,就是现在背着他的人。他喜欢喻文州,也喜欢魏琛,分不清是哪种喜欢,道不明哪种喜欢更深——很焦躁。
“文州...你说。”黄少天明显是哭过的,又带着病,开口就让人心疼,然而他并没有就这样放过喻文州。“如果当时你没有赢,或者说没有赢他三次......他是不是就不会走......”
如果最重要的人没有提及,喻文州还能无视内心深处的那个假设。但无论清醒与否,黄少天都开口了。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传到大脑,功能紊乱,调节失序,从脚底泛起凉意,一直蔓延到连心十指,他几乎要背不稳对方。
好不容易到了寝室,和室友齐心协力把黄少天擦干,换衣弄上床。喻文州又跑去找方世镜拿医务室的钥匙,打着手机灯给黄少天找退烧药。生病的小狮子特别犟,说什么都不肯乖乖听话,喻文州端着水杯,衣服的雨水上又泼了一层凉白开,才总算把药塞进去。他把黄少天放在下铺睡,怕他晚上翻身会掉下来。犹豫了一会儿,自己还是顺梯子爬到上铺去睡了。
喻文州做了个梦,跌入深海,无人救援,眼睁睁看着太阳被慰蓝海水模糊,变为灰黑。四周只有牙齿锐利的大白鲨和孤鸣的座头鲸,一个要将他撕碎,一个欲让他失聪。看不见碰不着才是最安全的,没有人或事物会伤到你,但付出的代价是也没有东西能温暖你。他挣扎,但在水里使不上劲,他叫喊,也只是徒灌自己满口咸腥。
惊醒时天还是黑的,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过一个小时。喻文州不想继续睡,索性蹑手蹑脚下床,帮黄少天掖被子,擦汗。不管这个人醒来后会不会待他如以前,他都记得自己的承诺——黄少天跑到哪,他就追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