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日晚间,邢夫人并嫣红等姬妾,凤姐并秋桐平儿,尤氏并贾蓉媳妇、赵姨娘周姨娘等女眷正在里间陪坐,听得外面有人嚎啕大哭,一路哭进里间来扑通向邢夫人等跪倒,一时间哭得停不下来,话也说不出来,眼也肿的通红,却原来是迎春带去的丫鬟绣橘,邢夫人斥道:“你们姑爷和姑娘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叫你来这里哭有什么用!”绣橘一边憋住,一边哽咽道:“太太,我们姑娘三天前已经被孙家害死了。”众人皆吓了一跳忙问道:“究竟怎么回事?”绣橘抽抽噎噎的回道:“小姐自上次回去后,断断续续病就没好过,姑爷从不过问,只管自己胡闹,年后又因老爷的事,常常骂小姐是罪臣的女儿,说要她趁早自己死了别拖累孙家,前几日他们给小姐灌药时被我撞见了,就把我给关起来,今日咱们家去报丧才把我放出来,叫我回说小姐病重来不了,我才发现小姐原来早就被他们害死了,我趁他们不备跟着跑回来报信。”众人听了皆是气愤不已,骂道:“这家子禽兽,没了天理王法,赶紧报官将他抓了。”里头正骂着,听见外头孙家的人跟来,正在与贾政贾珍等人说话,听他振振有词的说什么迎春几日前突染瘟疫,于今日暴毙了,孙绍祖在内几名家人也被传染了,如今在家求医问诊生死不知,为防瘟疫扩散已经烧化了,贾府要是不怕传染的话,可以派人去吊丧,说罢也不等贾政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抬脚就跑了。这一晚上,众人又细问绣橘情况,又命贾蓉请了太医带人去孙家查看,又安排人去报官,又商量怎生与孙家对证,整整乱了一夜,都没合眼。
谁知到了第二天又生出一件事来,原来刑大舅拿着不知何时从宁府摸来的对牌,到荣府账房领取丧事上的银子,那账房只道他这两日里外帮衬邢夫人料理,未曾细看便支了一大笔银子给他,回头细看发现牌子错了忙去追回时,那邢大舅却说这钱是邢夫人欠他的,叫问邢夫人要去,邢夫人听说便恼了,只当着众人埋怨凤姐怎么让账房随意支银子,又说尤氏:“怎么宁府乱发牌子与人,”又对账房的人道:“我何曾欠过我兄弟的钱,别来找我要,找你们二奶奶填补,实在没钱,找鸳鸯再卖几件老太太的东西,又不是没做过这些事,如今老爷刚走,你们就讹我到头上了。”又挤出两滴泪来,拿手帕子抹眼泪。凤姐身体大不如前,里外强支撑了一夜早已不堪,现在听邢夫人当众揭她的事,又捎带上鸳鸯,又想起自己放在王家的大笔银子一同被抄走,自己都忍气吞声不敢提,如今自己娘家败了,又被催逼着找她要钱,不禁又急又伤,掩面痛哭,平儿见邢夫人怒气未消,也不敢开口安慰,只过后悄悄服侍凤姐进些汤水丸药。赵姨娘见了凤姐这样,在后面遮住偷笑。尤氏见凤姐如此,只好起来向邢夫人赔笑劝解,又命人去宁府账上先挪凑些许银两借过来使用方罢。
到了第三日上午,贾琏终于日夜兼程赶回来了,爬到棺前大哭,宝玉、贾环等也在旁边陪他哭了半日,方止住,去见过邢夫人等,又说起迎春之事,众人正在这里抹泪叹息,忽见邢夫人房里一个媳妇慌慌张张跑过来,向众人道:“嫣红卷钱跑了。”邢夫人等一听,忙到嫣红房中看,果见一概金银细软并首饰都不见,又到贾赦房中并自己房中查看,连同她的卖身契、贾赦原放的银票,一些细碎易携的古玩,并自己的头面首饰皆被她卷走了。邢夫人登时倒吸一口气,晕过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3章 第八十三回 别父母探春难忍泪,劝学生任琼识时务
(清明)
且说嫣红卷钱跑了,把邢夫人给气倒,贾琏等忙命人去请医诊治,一面把她抬到床上,一面让小丫头抚胸顺气,半柱香的功夫邢夫人才悠悠醒转,只拿一只手在空中乱抓,嘴里支支吾吾的言语不清,此时大夫过来瞧了,诊道:“此乃急怒攻心、肝郁化火引发的痰症,夫人年纪大了,恐怕用药也只能调理调理,很难痊愈了,性命上虽一时无虞,恐怕是下不了床了,言语上也受些影响。”又开了药方,告知如何煎服,方告辞送出去了。又见林之孝等来回道:“嫣红一时没有追回来,恐她有人接应,要不然一点踪迹也寻不着,刚才清点人口,另有大太太屋里的一个小丫头和别处照管东西的两个小厮不见了,并一些金银器皿也丢失了。”贾琏气的直跺脚,贾珍劝他且以丧事为要紧,余事过后再好好整顿。且说灵前整日吵吵嚷嚷,少不得让贾母听见了过问,虽有贾政等一日几次请安问候,又有李纨领宝玉黛玉湘云等陪着,终究抵不过接连的坏消息,被初春时气所伤,每日也少不了请医问药调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