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脸黑线:“别吓坏了我儿,到时候都不敢出来了。”
“不许瞎说,万一真难产了呢!”一秒钟前还在威胁孩子的白起突然有了神经兮兮的忌讳。
你哭笑不得,依着他往空气中连呸三口,仿佛真的驱走了晦气。
往日的甜蜜在这一刻化作了无穷的讽刺,空荡黑暗的房间里无一处不在冰冷地嘲讽,提醒你如今的现实。
梦境中的场景使你浑身冰凉,你颤抖着拨出白起的电话,听筒里传出了忙音,另一头并没有人接。
凌晨三点,他不接也是正常的。你这样安慰自己,却鬼使神差地又拨通了许墨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怎么了?”许墨疑惑的声音。
听声音他果然又没有睡。你斟酌着开口:“当年那件事之后,我的evol真的彻底消失了吗?”
五年前你不愿再承受预知未来的能力与它招致的痛苦,请求许墨动用实验室的仪器为你消除了你的evol。你不再做具有强烈预知意味的梦,但你也因此无法得知白起的安危。
“的确已经消失了,”许墨很敏锐,“你又做梦了?”
“我……”你头痛欲裂,疲倦地说,“我梦到白起出事了。”
听筒里传来长久的沉默与纸张翻页和鼠标点击的声音,半晌又重新响起许墨的声音。
“我核对了当时的数据,并没有任何异常,理论上来说你的evol应当已经完全消除了,不会存在还有部分能力剩余的情况。所以我认为,这应该只是不具有预知含义的普通梦境。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噩梦的形成是……”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你心中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许墨?”
“你听一下这条新闻,”许墨的声音有点异常,“‘昨日傍晚,市郊一化肥厂发生暴力冲突,警方迅速赶到并控制局面。此次暴力事件导致三死五重伤,其中包括一名特警。截至发稿时,伤者仍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你还在听吗?”
你没有听到他从听筒中传来的急切呼唤,你甚至没有听清他说是在哪一个医院,随手抓起一件衣服便冲出了房间。
你脑子里嗡嗡作响。白起,他不能死。
凌晨三点的街道上只有出租车零星来往,你一脚油门轰到底,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绿灯,只凭直觉驶到恋与市第一医院,门口停着的几辆警车印证了你的第六感是正确的。
不必询问值班护士,你自己知道重症监护室往哪里走——白起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出入过这个地方。
不光是白起,半年前,连你也小住过这里。
发生在你家的入室盗窃伤人案震惊了恋语市。白知悠起夜撞到盗贼在书房翻箱倒柜,你被孩子的尖叫声惊醒。为了保护儿子,你背部中刀,而盗匪弃刀逃走。只有三岁半的白知悠在你气若游丝的指导下拨通了110和120的电话,才勉强救回你的性命。
刚结束任务便闻讯赶来的白起站在你的病床边,看着虚弱的你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双眼中全是血丝,神情中带着深深的哀伤。
那是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你的身边。
你当时看着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倦怠。
“白起,我们离婚吧。”
他脸色灰败,拳在袖口里攥紧,半晌说:“好。”
于是一纸离婚证,你们从此再无瓜葛。
电梯门的开启打断了回忆,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充斥了整个鼻腔。你不顾他人异样的目光,径直冲出去,直奔走廊尽头。厚重的ICU大门外,几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正在焦灼地等待,另外几人扶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轻声安慰。
你呆呆站着,心中一片冰凉。那几个警员与你熟识,当即认出了你。
“嫂子?”
你与白起离婚不久,他们还来不及改口,你并没有注意称呼的问题:“白起呢?”见警员们面面相觑,你的声音更提高了八度:“我问你们,白起呢?”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僵硬地转过身,白起穿着行动服,披着警服外套,手中拎着一个塑料袋,一脸诧异地看着你。
你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外面胡乱披了件大衣,脚上的拖鞋跑丢了一只,头发散乱,不想也知道此刻自己看起来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