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之战后,秦国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局面已经只剩下了时间问题,余下的问题应当是修养民生安抚人心并为未来收拢六国人心提前做好所有的准备,可如今仍在使用的秦法过于严苛,已经不再适合目前的秦国。”
吕不韦脑袋一抬,问道:“姑娘的意思,是让我劝秦王变法?”
“商君之法倒也无需完全变化,毕竟天下尚未尽归秦国之手,所以现在的秦法只需稍加调整,适当增减就可——我说这个,无非是因为这是最适合秦相位置可以着手处理的一点,正如当年秦惠文王为了安抚民心车裂商鞅一样。
在下认为,您与其试图讨好那些臣子,不如去讨好秦王来得快一些。秦王年幼,许多事情他可以说,却不能做,您不同,两朝旧臣地位尊崇无比,可惜却是靠着对先王的恩义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若是没有实际的作用,想必秦相换人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可这变法……”吕不韦面上透着犹豫之色,自古以来,变法者大多结局不是太好,无论是楚国的吴起还是秦国的卫鞅,他们生前都是名声显赫,可结局却也都是悲惨至极的车裂酷刑。
吴起的结局更加悲惨,在他死后,生前心血便被楚国的旧贵族直接推翻,楚国变法自此失败;而卫鞅唯一的欣慰之处大概也就只是嬴驷也是位看得清局势的明君贤君,这才没能让商君变法功亏一篑。
“您怕什么。”在他犹豫的时候,连素却跟着笑了:“我说的变法,不是伤筋动骨的大开大合,只需要先提交一份提案,原定秦法上改五分讨好秦王表明您的态度,再退三分安抚其余老臣,最后秦相您仍能得到两分好处,说出去的变法改的是两分,最后也的确是改了两分,秦法公正,就算从最后结果来看,这么一来倒也算不上是出尔反尔反复无常;
再一点,天下之大,却没有大过民心,粮草车马军功器械尽数来源于秦国百姓,您余下两分只需要保证能安抚秦国民心就好,当然,为了避免秦王猜忌,这两分功绩,明面上,您也应当想办法送到秦王的身上才比较保险。”
吕不韦一皱眉:“……那我岂不是半分好处也得不到?”
“倒也不至于。”连素气定神闲的一抬眉,温声道:“秦国重农抑商,您商人出身却偏偏身居高位,想必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一点才是;可一个国家无论是做什么都需要钱,打仗,军队,粮草,军械,哪里不要钱?秦王得了您的态度,对与接下来的您的一些小动作大抵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您为秦国、为秦王充实了秦国国库后,还有谁会觉得您是没做过事、全靠先王恩义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吕不韦嘴角一挑,意味深长的笑了:“可是……秦国在长平之战后也是国库空虚粮草耗尽,可是没办法向阁下说的那样,轻轻松松的就能充实国库啊?”
“您这话倒像是说笑一样了。”连素望向吕不韦的眼睛,意味深长的呀低了嗓音:“……这不是还有其余六国摆在那儿吗?”
吕不韦大笑。
“您这是让我背着秦相的名头,去做那叛国的小人?”
“大家你来我往,贸易往来又不是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连素笑眯眯地说:“北燕的毛毡,吴越的细麻,齐鲁冰纨陈国花锦,那个不是诸国正常贸易往来的货物?秦国虽然被其余六国所忌惮,但是却也是最强盛的一个国家,对秦国的憎恨和他们想要活下去和赚钱发财的心愿,有时候是两回事。”
……吕不韦有些动心了。
连素让他思考片刻后,又用低沉的语调说道:“……何况您就真的甘心,您的商人出身要受一辈子、甚至是后人的千百世的指指点点?想想吧,后世,百代千代,所有人说起你吕不韦都要说一句你是贱商出身,不过是靠着一点恩义和献上了赵姬才登上了秦相的位置,等到换了个秦王之后,你吕不韦这位置便坐不牢了……”
吕不韦一声轻喝打断了连素接下来的话,他用力闭了闭眼,声音已经不复最初的从容优雅,显得有几分焦躁:“……我当怎么做。”
连素扬起嘴角,一双眸子犹如幽冷寒潭,深不可测。
而她的声音,却还是轻缓而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