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太远了,远到很难打听。
冯黄来到汴京开店也就三年,因为他的技术卓绝备受推崇,确实也知道不少旧事旧闻。
“烧伤,这种作法纯属掩耳盗铃,即便烧了皮却也留了疤。”
冯黄细细看向人骨,这等程度的墨青汁液入骨算得上很严重的刺青失误。
“如果我猜测没错,言老大一起来就表示此案中出现过鬼魅踪影。虽然我没听过二十年前与烧伤有关的刺青怪闻,但可以为你们查验一番这刺青用料。
刺青的图样有讲究,所用颜料更有讲究,普通的植物萃取汁基本无大碍,倘若加上什么动物血液就不好说了。”
一根骨头,只剩两点墨痕。想要借此来查验刺青颜料的配方,在这个年代不借以妖力,普通人还真没手段仪器进行检测。
哪怕冯黄也没法在片刻间给出结果,是让两天后来取检测结果,说不定能对解开烧伤之谜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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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廖朗洗掉了让发福的狠狼刺青,神清气爽地在圈子里为冯黄吹了一把他雕青圣手的神技。
“阿三,上回你问过我洗刺青的事情,说是你的一个老乡也有相似的困扰。这回我亲自试过了,效果杠杠的。只要你老乡付出起诊金,他的刺青也不是什么官府刻字刑罚,那就别犹豫去找冯大师。这都要排队预约,宜早不宜迟。”
余三看了廖朗干净到不留一丝墨痕的肚子,眼见为实地对于冯黄的技术有了高度敬佩,却是叹了一口气说起了老乡胡强,“一千两银子,胡强可出不起这笔钱。恐怕他的所有家当加在一起,连十两都不到了。”
廖朗不由惊讶,余三说胡强曾经是镖头,走镖十多年攒下的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是在汴京周边的陈桥镇有一套自己的宅子。
“宅子也没了?三个月前,你和我说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吧?胡强是去赌钱了吗?”
余三无奈地点头,“不仅是赌钱输得精光。最近听说撞死了什么人,赔了一大笔银子就连宅子也卖了。朗哥,可能是我想多了,胡强这霉运可能他的刺青有些关系。”
“怎么说?是不是纹了不该纹的图案,比如关公睁眼?”
廖朗混迹刺青圈子,或多或少也听过刺青不当的古怪传说。“胡强是什么时候纹的,纹了什么图案?”
余三比了一个十的手势,“和朗哥一样,胡强是十年前刺的。他在背上刺了一只猛虎,也是取姓氏谐音,彰显他勇猛的一面。当年也算过八字,他当得起一只虎。”
不过,十年过后人是会变的。
廖朗是发福了,腹部的狠狼变成了肥狗。
张强却是消瘦了很多,背部的那只猛虎随之越发消瘦,成了一头骨瘦嶙峋的饿虎。
饿虎下山,正是大凶,必见血光。
陈桥镇,茅屋里。
胡强扭着头想要看清澡盆里背部倒影,模模糊糊可以看到自己背上的那只饿虎长着血盆大口,像是急待吃人才能填饱肚子。
此时,胡强不由想起十年前刺青师的忠告,‘你千万要考虑清楚再刺青。需知经年之后,小心它们自发变成了完全出乎你意外之外的东西。’
第49章 凡事必有因
十月秋意深,夜风已经非常冷。
胡强打了一个冷颤就匆忙从澡盆里跳了出来,三两下擦干身体钻进被窝,再也不敢去想背后的那只饿虎纹身。
趁着手里还有十两银子,他打算明天换一家赌场转转运,说不定就能以小博大赚来一百两。
梦想很美,哪怕再不现实,很多人还能在梦里想一想。
这一晚,胡强却睡得不安稳,梦到虎啸之声贴着他的后背响起,那张满是腥气的老虎嘴在他脖子边吐气,身体更是沉重到快被压垮了。
‘啊——’胡强睁眼则见一头凶残的老虎张口要咬断他的头。他赶快伸手去挡,可双拳难敌利齿,被老虎顺势一口给吞掉了。这是疼得几乎在床上打滚,只想快点跑出去保住小命。
“砰!”
胡强猛地翻身摔在了地上,这才发现刚刚是梦中梦。
梦很短,屋外却已经天色微亮。
胡强已经全无睡意,不如早点起来去汴京码头搬箱子,那是他找的一份零工给货船卸货。
恐怕真是年纪那大,三十岁不似十七八岁时的体力,想他曾经三天三夜走山林送镖也精神奕奕。如今一个晚上没睡好,腰疼得不知能不能抗动货物。可千万不能再出岔子,他没第二套宅子给人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