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头时,她看到路口的那棵树下,有一道瘦削高挑的身影。
墨色的发,漆黑的眼,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外衣。他正如他的影子一样,享受着这份暗色所带来的森冷的自由,像是不逊的黑翼飞鸟。
宇智波佐助。
这五个字宛如一声悠长的喟叹,在她心底幽幽响起,那强烈的黑像火焰一样烙进白眼。
一种不知是酸,是甜还是苦涩的味道,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随着那每到夜晚便会愈加强烈的痛楚,骤然在五脏六腑间翻搅。
从小到大,她一直修炼着自己的忍耐,只因自己的生活和命运正是良师。本以为一切都是可以忍耐的,从生忍到死,也不过是蟪蛄与朝菌的转瞬之间。但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承受不住。
再也承受不住,就连倔强的细步也踉跄起来。
她跪坐在地上,像突然委顿的花枝,浅紫色的袖口掩盖娇小苍白的嘴唇,冷汗涔涔而落,忽然咳嗽了几声,在衣袖上咳出一块殷红的血迹。
11
佐助回到家后,本打算直接睡觉,但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稳。
他幼年失怙,又几度遭逢人生大难,虽然因此长成现今懒于委蛇,缺乏社会协调性的个性,不过心思也变得比常人更细一些。沉默的人本就更容易看清周遭,何况对方是自己多年以来的至交好友。
今天一天,鸣人和雏田都表现得貌合神离,互相甚至没有流露出一分思念之情。也许他们两人之间并非是单纯的夫妻吵架、闹闹脾气,而是已经积重难返,最终才以分居求得解脱。鸣人本人看起来更是明显地轻松许多,连亲子关系都进步了。
一念及此,佐助不禁有些想叹气,但最终没有叹出来。婚姻对他而言本就是一种有些荒诞,却又不得不经历的关系,他连自己的婚姻也懒得耐心维护,别人的感情,于他更是没有半分要紧了。
反正,鸣人本质与他也相类似,不是那种甘愿把时光消磨在家庭琐事中的人。
游廊外的池塘在微风中轻起涟漪,池上的睡莲娴雅地沉默着,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也都只会静静开放似的。
佐助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水面之上,忽然站起身来,从房中走了出去。
屋子里有些闷,不妨到路上散散步。
他这样对自己说着,走到门口的路上停下,看到那座空无一人的小木屋,只感到胸口很不畅快,便又向前走了一段。
走到路口时,他站在那里,又感觉自己这种行为十分可疑,便转身想要回去。但几番举步,终于还是没有离开。
在这树荫下,既看不到月亮,也无法欣赏夜景。
男人忽然觉得有些气闷。他宇智波佐助,向来自由自在,来去随心,坚定了要去做的事,便谁也无法转圜一分。此时此刻,却拖拖拉拉,犹犹豫豫,哪里还有往常的半点儿潇洒?
就在这时,从路的另一边,从树枝飒飒的疏响间,传来木屐敲打石子路的声响。
他感觉心猛地跳了一下。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像是敲在耳膜上,清楚极了,如同连系着神经。
佐助其实没有料到她真的会回来,略微惊讶中,抬眼望去,正好与那双白瞳视线相遇。在昏暗树影的笼罩下,她的眼睛像是两团灼灼燃烧的白火,不过片刻对视,竟令男人那凉惯了的心里,生出一种煽动的热力。
佐助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便像往常一样闭着嘴巴站在那里,谁知下一秒她就倒在地上,捂着嘴吐出一口血来。
他几乎是立刻就拔脚冲过去。这个女人对心脏健康实在有害。
走近了看,愈发感觉那袖上的血迹触目惊心,又见她的脸色在月光映衬下惨白如纸,不禁紧紧拧起眉头:“……我带你去找樱。”
雏田坐在地上垂着头,把嘴角的血痕擦净,又将手背到身后,把那染了血迹的衣袖藏在腰带下面,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这种近乎小孩儿耍赖的举动,让他莫名动了气,墨色的瞳子如冷刀一般盯着她,寒声道:“既然有病,就去看医生。”
佐助身量本就很高,这时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更显得气魄逼人。她被瞪得有些瑟缩,不情不愿地开口,声音细细地:“我……很早之前就已经看过了。”
这句话大概也就是从小孩儿耍赖进化到了小孩儿说谎,佐助不为所动,仍然冷冷望着她:“既然看过了,怎么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