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终于出来啦。”鸣人嘿嘿一笑,打了个招呼,踌躇着,似是想要走过去帮她拿东西。
雏田将包袱从肩头放下在自己的身后,不着痕迹地挡在前面,温温地垂头微笑,道:“是,正准备回去了。”
鸣人只好尴尬地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咳了一声:“嗯……那我送送你吧。”
雏田本想婉拒,却见他背后披风上的绣字被砖石的灰尘染污了,显然是在上面蹭了又蹭,不禁怔了怔,轻轻问道:“你方才是在这里……等我了吗?”
鸣人又露出赧然的笑,挠了挠脸,答道:“我上午碰巧看到你往日向家走,就想着等你出来说会儿话,结果等着等着……就到现在了。”
“可是,你不用去忙吗?”雏田有些惊讶地张大白瞳。
男人皱了皱脸,似是用力思索了般,然后才笑道:“嗐,工作啊,我现在觉得吧,一边等着你,也可以一边做的。”
这样的话,是他过去从不曾说过的;截然相反的,他以前从来都认为妻儿应当配合工作,而非工作迁就家人。
雏田被他的话打动了,然而从这份感动中,却又生出更深更重的悲伤。她蓦然想起,自己曾见过在春尽时分才探出的花芽,在寒风中摇曳,徒留欲绽难开的遗憾。那时,身边有人称赞它的坚强,唯独她一个人为之黯然垂泪。
趁着她愣神的当儿,鸣人一个箭步跳过去,将她的包袱抢着背在背上,轻快地道:“我们很久没一起散步啦,来走走吧,雏田。”
“……嗯。”雏田抿着唇应了一句,温驯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是他们相处的惯性,鸣人以笨拙而强硬的真诚推动着二人的车轮,她亦步亦趋,在漫长的岁月中,也能汲取几丝甜蜜的味道。
可是,终归是有什么错了,而这个致命的错误从一开始就横亘在他们当中。
鸣人一边走着,一边想说些她喜欢的话题,便道:“前些天日葵去找你了,你们玩儿得开心吗?”
“挺好的,”她盯着丈夫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日葵也很高兴,之后有空的话,叫博人也来住一住吧。”
“博人之前和我吵完架就出任务去了,”鸣人苦笑道,“这孩子,只有你才能管得了。”
雏田闻言,轻轻笑道:“博人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他虽然脾气燥些,但大事上都有分寸,你放心就是。”
“你说的对,其实本就是我过去对他不住……“他叹息一声,顿了片刻,忽然又深吸一口气,认真道,“雏田,你回家来好不好?你知道的,家里不能没有你。”
她身子一僵,唇角的小小笑容立时消失,将头埋得更低,咬了咬牙,才轻轻说:“我想……你会不要紧的。”
鸣人闻言,脸上露出黯然之色,低声道:“我虽然一个人凑合惯了,可是孩子们都很想你啊,博人和我闹,也都是因着你的事。我想……我们大人的事,总归不该牵连孩子。”
雏田沉默片刻,忽然道:“他们总得长大的……比如说,若我有一天死了呢?”
鸣人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瞪大眼睛瞧着她,忍俊不禁道:“你在说什么傻话,那还需得多少年呢。”
“说不定……”她淡淡地微笑,用一种回忆往事般平稳又安然的语气道,“说不定,我明天就会死了呢?就像宁次哥哥一样,昨天还好端端地站在我身边,第二天就……”
她的话被骤然打断了,鸣人猛地用双手抓住她的两肩,力道很大,脸上虽有气愤,更多的却是受伤:“雏田,就算是闹性子,你又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的努力,还不够让你感到安心吗?——说到底,你还是为宁次的事怨我,是不是?”
“我……”她直直回望过去,他的蓝色双眼一碧如洗,可她的双眼却是弥漫雾气的白,将百转千回的心遮蔽在浓雾背后,“我…不是的。”
鸣人被她素白脸孔上的伤感一震,送开了手,烦躁地挠自己的头,一迭声地叹气:“果然,我们就不该说宁次……一说起来,就老是——”
“我没有为了宁次哥哥怪你。”而她只是低着头,机械地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