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一刻,男人终于明白,为何两人一经相遇,便再难分离。
他们是两块破损残缺的碎片,为了掩盖自己淋漓的伤口,用或疯狂或温柔的方法对抗一切。彻底的回绝,与彻底的奉献,都不过是同一种深入骨髓的病态,在没有遇到对方之前就已病入膏肓,不得救治,只能各自徒劳地自欺欺人。
不能够再付出的他,与不能够去接受的她,彼此的参差棱角,彼此的皮开肉绽,互相接触,互相镶嵌,互相溶化。
那并非嘴唇,可是他们已经用流着血的灵魂亲吻。
“……我明白了。”
他应着,然后把她背在背上,自顾自地向前走去。才七八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快要瘦成一把骨头,像是落在臂膀上的羽毛,没有一点儿重量了。
伴着那踏在雪上的脚步声,男人的声音淡淡响起,用一种单方面决定了的理所应当,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那么,我要你的不幸。”
她连拒绝他帮助的力气都没剩下,脸颊枕在那宽阔而又很坚硬的肩膀上,白瞳有些茫然地望着铺天盖地的同样的白,听着他踩碎落雪的细小声响。
这一刻好像可以停留很久很久,久到永恒,就仿佛地面上两人的足迹,可以永远凝固在这场雪中,不会消失。
“我……”她轻轻地说,却费力地用手指微微抓紧了他肩上的衣服,“不给你。”
佐助向前迈着步子,淡淡答道:“那是你的事情。”
雏田半晌没有说话,忽然露出一个没有声响的笑容:“你知道吗,你一直都是……这么霸道,我也总是跑都跑不了。之前我的腰带开了,你也……非要帮我系。”
“嗯,”他应了一声,完事还要添一句,“那是因为你笨。”
“你才笨……打的是个死结……”她回嘴,然后又是茫然了好久,才慢慢地接上下一句,“那时候的带缔,最后……也没有找到。到底,去哪了呢?”
佐助眯起黑眸,理直气壮地回答说:“我捡走了,在我身上。”
她略略张大眼,然后无奈地弯了弯嘴角,又攒了会儿力气,说:“那么……带缔送给你。可是,那个……我不给你。”
佐助听着她这样讨价还价,也微微笑了:“你想得美。”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宅院的门口。
他跨过那石台砌的门槛时,想起那天晚上在这里碎裂的伊贺烧。
原来这条界限,竟然是这么矮小,如此轻易就可以越过。如果那时候,能早些发现就好了。
34
雏田躺在曾经养过若紫的那间和室里,盖着厚厚的棉被,被褥旁边的茶桌上垫了几张纸,上面放着一个火盆。佐助靠着门框,侧对着外面的走廊,坐得离她很近。
宅中的其他地方,仍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只有这和室和走廊,是佐助临时打扫出来的。
外面寒凉的空气令佐助的黑发和睫毛都有些潮湿,但室内温暖如春,被窝里简直有些热了,雏田的脸因此变得红扑扑的。
她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胸前,轻轻按着每天都藏进衣襟里的一样东西——薄薄的,走动时偶尔会发出只有她一人听到的窸窣声响。
蔺草的香味被热气蒸得很轻盈,四处飘散,渗入鼻息之间。
她望着天花板上罩着方形纱罩的灯,慢慢笑道:“佐助君的忍术,特别适合冬天生火用。”
佐助望着门外结了冰的池塘,勾起嘴角:“那你的忍术,可能最适合修房子。”
“好像比不上你的火盆。”她笑着,忽然有些好奇地说,“你们在边境,住的是什么样的房子?”
“我们住在当地安排的军营里,”他顿了顿,续道,“也是木屋。”
“真的啊?”她觉得很有趣,“你在那里,都做些什么?”
佐助眯起眼,一边回忆,一边说:“刚去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在打蚊子。那边很潮湿,吃的东西味道也很怪。不过,倒是有很多罕见的树,还有萤火。”他一反往常简洁扼要的风格,用淡淡的声音,絮絮地说着,“那边的生活挺无聊的,所以很多人都在讨论木叶的事,尤其是你和鸣人。白天说,夜里说,管也管不住,连我也听了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