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岩间爷爷那一双满是不屑的眼,盯着他黑袍袍角的些许雨渍,然后用一种问弱智儿童一样的语气,很不爽地向佐助发问。
鸦发男人手里提着一包饭团和一瓶清酒,掏出钱袋来,淡淡道:“反正并不会住很久。”
岩间爷爷拿过纸币,又将两个零钱甩过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怎么不现在就快走?”
“……”佐助接住硬币,“等花谢了,我就走。”
老人眯着眼,继续用那种看弱智儿童的眼光看着他,嗤道:“花?花是没有凋谢的那天的!”
他盯着手里的零钱,手指慢慢握成拳头:“不……它会凋谢,而且很快。”
“你们这些年轻人,自以为自己什么都懂,是不是?”岩间爷爷挑了挑眉毛,望着他的目光还是很厌烦的样子,但从那厌烦中,却又透露出一丝莫名的感怀,像是想起了曾来店里买苹果的白眸女子,还有她不时送来的花束,“你的花到底是什么样的,你就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看,再下定论吧!”
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被对面的老头儿当成小孩一样地训斥了,但又好像并没有哪里不对。
对于这件事,佐助没有觉得恼怒,只是岩间爷爷话中的含义,他并不理解。
寂静的冬季即将过去,木屋前的雪割草也渐渐显得颓败,也许不久后,甚至就在明天,就将凋谢了。
这就是她的花,是他的花,也是他和她所无法逃避的,命运的必然。
然而,春天终于到来时,他发现自己错了。
在那雪割草委顿的土地旁边,报春花开放了。
在报春花枯萎后,茉莉的枝条抽了出来,枝上露出点点花苞。
这时,他接到了暗部的密令,不得不离开山上,前往风之国与我爱罗会面。
再回来时,已经入夏。在茉莉凋谢的土地上,野蔷薇花开放了,蔓延了半个花圃。在木屋另一边,高大挺拔的木槿芙蓉和纤巧的匙叶草粲然盛开。密密织织的花丛间,白而细小的雏菊花开放了,像是错落在花野间的星光。
这时,各色花朵像是泛滥一般遍地都是,芳香四溢,引来林间许多昆虫、鸟雀和兔子之类,叽叽喳喳,窸窸窣窣,明明是空无一人的地方,竟也有些热闹了。
雪割草凋谢了,但这些花一种接着一种绽放,竟然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
宇智波佐助怔怔地站在在坍圮的院墙边上,满身尘土与风沙,沾染了漆黑的衣袍。而那已经陈旧荒芜的庭院中,在砖块与瓦砾之间,也早已生出细细的、绿绿的野草。
看着对面小小的木屋和遍地的灿烂花朵,佐助忽然想起那个女人曾经说过的话:“我觉得,如果能看到花,就像有人陪着呢。”
她那时已经病入膏肓,又怎么会需要这些来年再开的花来陪伴?
他把头靠在门框上,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有一点似乎掉进眼睛里,让那明明带着笑意的喃喃自语,变得有些哽咽:
“真是……败给你了。”
“全世界,只有你能用这种无聊的方法,打败我。”
不过是花而已,能做什么呢?
改变不了终将降临于世的严冬,遮掩不住整个大地上的皴裂,甚至无法避免自己必然凋零的命运。
所能做的,也只是在这方小小的泥土中,拼尽全力地开放,拼尽全力地想要用这片刻的温柔颜色,去映照某个人肃杀且落寞的眼瞳。
相比起手里剑和铁蒺藜相互碰撞的激光、唳响闪电中扬起颊边发丝的冷冽狂风、生死一线之间心脏兴奋的战栗,乃至战火纷飞中勇敢紧握的男女的手,这些花显得如此不值一提,近乎无聊,与这个风云迭起的纵荡时代格格不入。
却终归是落入了某个人寂寥的漆黑眼瞳。比世间任何咒术都更加强大,让他难以摆脱,不能摆脱。
这没有任何用处的花的颜色,明明不会让他改变离开的决定,却终归是蛮横地钻进他黑瞳遮掩下的红瞳,用这渺小而无聊的温柔,蛮横地抚慰他眼窝内部永远流着血的伤口。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想:
临走之前,也该给这房子修一个顶。
40
母亲死后,旋涡博人和父亲本已和缓的关系,彻底降入冰点。
只有在每次回村交接任务时,他才会和父亲在办公室见上一面,回家收拾行装时,对于那坐在客厅里的背影,也只是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