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她的结局。
“她……她怎么了?”
沙哑的声音,不仅让白豆腐一惊,还让景天吃了一惊,他有种奇异的感觉——刚才说出那句话的并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那个梳着马尾,身穿如雪如银盔甲的青年神将。
而天帝却毫不吃惊,他淡然地望着远处,回答:“夕瑶在飞蓬下凡后,犯了罪,自己领罪,自愿散去魂魄,化为精灵,继续守护着神树。”
那里,也许就是神树所在之地。
“天帝!夕瑶,夕瑶犯了什么事?!”
此刻冲动的少年本该是徐长卿最为熟悉的人,看似爱贪小便宜,吝啬,实际上体贴人意,乐于助人,就算常常自夸自大,却毫无夸大。
徐长卿觉得,在他眼中的恋人,就是如此。
只是,看到这样的一幕,还是有些嫉妒,如藤蔓从心中缠绕——即使他总是温柔着,以天下为己任,仍旧还是人类。
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会毫无缘由地嫉妒。
天帝似乎有所察觉地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夕瑶听闻你被贬下凡尘,痛苦自己不能陪伴你身旁,于是暗中用神界神树之果和枝叶来制造出一个婴儿,将自己的容颜赐予她,投入凡尘。”
“……那个婴儿就是唐雪见吗?”
“雪见姑娘……是借由神木果实所诞生的生灵吗?”
天帝给予了他们肯定的回答,转身就到了大殿正中央的座位上,向后靠去,眉头仍旧紧缩。
“盗窃神树果实之罪,罪无可赦。”
如果不是因为飞蓬的记忆,景天是不知道神树到底有什么用,这就跟每天每个人都要吃饭,却不会去管米饭的来源是哪里,对自己的身体除了饱腹还有什么大用处差不多。
神树,是六界众生之源。
而夕瑶是专门照看神树的神女,无数的岁月,她又岂能不知道神树果实的作用以及自己的职责。
因此,罪加一等。
但那都是作为神的飞蓬的感觉,景天无所谓,他不在意神树,也不知道神界规定。
所以,他说——“天帝,你不觉得就是一颗神树的果子,就把活生生的一个……神给魂飞魄散了,残忍不!”
天帝默然,他还未开口为自己辩解,四周的声音忽然间就大起来了。
那是景天还是飞蓬时就常常听见的声音。
他们会说:“一个莽夫,脑子里只会打架。”
会说:“天帝把这把剑都赐给了他,这下可好,神界还有谁是他的敌手!”
“身为神,居然跟魔私斗,破坏新仙界,简直是罪无可赦!”
“神仙本就不能相恋,可怜夕瑶一片痴心,这个眼瞎的武夫哪里知道!”
那些窃窃私语未曾停过,即使是在他站得最高,锋芒最盛时,亦是不绝于耳。
神仙,也跟人一样,虽然感情寡淡,却还有存在。
他知行动的好处,可是有时候,他也想狠狠地骂出声,就像现在一样——
“闭嘴!你们这些迂腐神仙!有为神界做过什么好事实事吗?!神界因为谁才安宁,是因为你们吗?!不是!所以——”那眼神扫过来的一瞬间,众神仙看见的是当年笔直站在南天门前的神将,不言,却又压弯了他们的脊梁,“闭嘴!”
于是,一下子,凌霄殿便静了,静得那手指与扶尺的摩擦清晰,静得那脚步声响在心头。
景天走上去,问那天帝。
“天帝,我觉得你做错了,你不该罚夕瑶。”
天帝亦是直视着他,似有叹息从他口中滑落。
“天帝,不会犯错。”
他忽然就笑了,解下来自己的头带,指着自己的脑后。
“可是天帝会后悔,他也会后悔,烦恼,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告诉天帝,他做错了。”
景天也笑了。
他的笑,即使徐长卿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却能完整地勾勒出来,嘴角上扬,眼中恍如有旭日升起,眉峰向内,舒缓。
“那景天很荣幸作为第一个提醒天帝你做错的人,不过,我想,天帝老爷,你应该做的是怎么弥补。”
“没错。”
天帝移开了视线,落在自己靠在扶椅的手上,低吟。
“可是,景天,夕瑶自愿散去魂魄,心中了无牵挂,又从何弥补呢?如果找不到夕瑶的意识,就无法找回夕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