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在严刑拷打之下死活不肯承认那些狗屁不通的罪行,而莫里斯夫人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不仅承认了自己是个女巫,还编造了并不存在的魔鬼与其他白人信徒们窜通害人的故事。
其他妇女们也借此机会,纷纷指证居民区里那些心地不正的邻居借巫术害人的事实。
可怜的穷人区,如今已经不成个样子了。
所有人都想着报复,所有的仇敌也都进了监狱或者上了绞架,所有的冤仇都在反复循环的偿还之中。
整个伦敦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每一个人都陷入于恐惧之中。每个夜晚都会有女人在家里作天主祷告,宗教裁判所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牢房里几乎随处可闻女人的尖叫声,她们掐着自己的脖子,手舞足蹈地走路。
任何人一旦跟魔鬼搭上勾就难以摆脱污点。自私与卑劣,人性的真实都在此刻暴露无遗了。
这些灵异的痕迹都是基于一个无罪之人对于魔鬼的恐惧,而不是霍乱本身。
那个阴冷的早春之日,就在居民区不远的河堤上,被指控为女巫的舅妈将在这里被施以火刑。
被霍乱的恐怖束缚久了的人们,喜出望外地认为恶魔已经被制服,在一月来第一次走出了家门。
堤岸下、河对面,拥满了前来观望的伦敦市民们,可怜的舅妈双手被钉在了十字架上,身上也泼满了闪闪发光的油脂。
主教戴着金色的冠冕,披着圣袍,在台子上向底下的人群高呼:“邪恶的魔鬼啊,你屡次犯下危险的罪行,做出可耻的过火行为,现在我们找到了你的害群之马!”
“这个女巫她危害自己的灵魂、肆意亵渎神圣的上帝,受到恶魔的怂恿,去散播疾病!她让我们被霍乱所困扰,被病痛桎梏脚步,甚至阻止了伦敦春天的来临!教廷是上帝的得力帮手,我们尽心尽力找出了这个女巫,也有责任对她进行处罚!”
“烧死她!”
“烧死她!”
围观的人群开始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由此起彼伏变得整齐划一,像是鱼汛时节成千上万的丑头鱼,张着嘴大声叫嚣,寻找着食物。
舅妈头耷拉在十字架前,因为她已经直不起脖子了。“你们都疯了……全都疯了……”
市民们眼见着绞刑之下头血飞溅,再次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喧哗声,仿佛取得了一场战斗的胜利。
人们看着舅妈浑身冒火,光芒四射,宛如一个大火炬般,觉得壮观至极。
她被折磨的身体、死亡的沉默能给他们一种畸形的感官刺激,在施以焚刑的台子下,或是投河的桥边,排列着许多小摊,聚集许多情侣,简直像在过节日。
人头在河堤这里攒动着,他们脸上露着幸福洋溢的微笑,就连小孩子都跟随着那装上尸首的推车,同大人一起前往市区外的焚尸场。
而莫里斯夫人还被关在潮湿阴暗的牢房里,她对外面的事情丝毫不知,也享受了几天与老鼠一同过夜的滋味。
法庭对她进行了调查,所以莫里斯夫人曾用水果刀捅死过一个年轻男仆的事,也被之前的管家揭发了出来。
她有杀人的罪证!
在法官的眼里可要比寻常女巫更可恨。
昔日的贵妇人即将被放在一个名叫“铁处女”的人形模子里,模子内有尖针,不长不短,正刺进皮里肉外,人在里面死活难求,动弹不得。
只有刽子手施与一点同情,用长矛扎进窟窿,里面的人才会断气。
而那窟窿不偏不倚,正对着莫里斯夫人的腹腔。
很快地,她被带出了牢房。
那铁处女一关上盖子,里面尖锐的铁刺全部扎进了莫里斯夫人的血肉里,她立刻就发出了巨大的扭曲的惨叫。
神职人员还声称要将她的尸体挂在城墙之上,要知道,在过往,只有犯了叛国罪的人才会受到这种羞辱。
一月十九日。
满身是孔、血流不止的莫里斯夫人被关在了铁笼子中,挂在了伦敦的城墙之上。
***
路易斯离开了。
这是西蒙拿着伦敦画报的头条版面告诉他的。
金发的年轻人从少得可怜的行李中抬起头来,手上整理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那位体贴温柔的绅士已经回谢菲尔德去了……
他们的人生轨道也终于宣告着走到交汇路口的终点,都要步入各自原来朝着的方向。只是那双充满悲伤的眼睛时而还在他脑海里浮现,绅士说话时的吐息仿佛还在脸上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