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说的是摆在道路中间充当路障作用的数个鱼缸,它们高达二米,而且窄得至多只允许三条金鱼并排游过。鱼缸底部散发着温暖的橙黄色的微光,将鱼缸里的水染成了同样的色彩。
“很费力吧……”我不确定地重复着他刚刚的话,“但也很可怜,那些金鱼们看起来都好可怜。”
会死去吗?被困在那么狭窄的地方生存,被人地上被人赞叹被人围观,换说回来,那些金鱼当中会不会有怕生的家伙,会不会有一感受到人们的视线就害羞到溺水的金鱼?
在我胡思乱想着的时候,三日月在一个捞金鱼的小摊子旁停下了脚步,他用很轻的力度拉住了我的手腕,动作那么自然以至于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侧过头向我问道:“想捞金鱼吗?”
从小到大,我每年都试过捞金鱼这个传统的夏日祭活动,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我本就没对自己抱有希望,所以权当是陪三日月玩玩体验一下现世人类的游戏。
我原以为身为付丧神的三日月肯定比我灵活,然而这个俊美的付丧神完全没能发挥他在战场上敏锐的判断力。
最后好心的(狠狠在我和三日月身上捞了一笔的)摊主送了我们一条红白色的金鱼,它被装在透明的袋子里,用圆滚滚的凸出来的眼珠子打量着这个世界。
在河岸上的草地上坐着的两个人,因为迷路找不到电车站而乱走一气最后停在此处休息的两个人,那个脱掉木屐赤着脚的少女是我,至于那个穿着深蓝色绣暗纹浴衣提着装有金鱼的透明袋的男人则是三日月宗近。
我问他:“三日月,你说我们要不要在这里放生那条金鱼?”
他有些不解地看向我,过了半晌才回答:“是因为只有金鱼太孤独了吗?”
“不,不是,是因为我根本养活不了金鱼,不如让它自由。”我小声回答,更像是在喃喃自语,“金鱼说到底是很薄情的动物,因为它们的记忆力只有三秒,过了三秒它就会忘记刚刚一个穿着蓝色浴衣的男人试图用纸鱼网抓住它,又过了三秒它就会忘记有两人将它放回江河。”
三日月宗近站在我身旁听着我这些絮言絮语。
“话说回来三日月你的记性也很差,甚至会忘记自己被安排照顾马……”我回忆起那些天在兄长的本丸里经历的事情。
三日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发出了轻快的笑声,说:“实际上爷爷我可都是选择性遗忘的。”
我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那一日刚好是新月出现的日子,那月光温柔而清冷让我的内心滋生了几分莫名其妙的苦楚。
“三日月,我现在说一句话,你试着看自己能记住多久。”我提出了游戏的规则。
“哈哈哈,尽管说吧,我会好好听的。”三日月答应了。
“三日月宗近,”我转过身仰起头与他对视,我看到他发间被晚风吹拂而微微飘扬的金穗,我知道我此刻该说什么了但却羞于不敢说出口,面前的人对我而言是独一无二又难以捉住的虚无缥缈的存在,我妄想开口挽留他——
“我爱你。”
我闭上了眼睛,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敢看他。
我在心里默数,一秒,两秒,三秒……
“这是何等的事件,恐怕我永远都无法遗忘了。”三日月在我耳边回答。
一些补充:
①开头化用陈玉慧《日光灯》中的“能与真实之隔,一片玻璃之隔,空气和水之隔,人看到鱼看到他……”
②结尾部分来自杜拉斯《广岛之恋》中的“我喜欢你,这是何等的时间”
③金鱼有没有记忆力我不知道
☆、[髭婶]BLUE WHALE
☆髭切×女审神者
☆文章取材于蓝|鲸|游|戏
[第0日:游戏未开始]
她用食指轻轻拂过半成品雕塑上精致的下巴,确保这尊半身人像的头颅仰起的角度与自己恋人的别无二致。这尊雕像说到底还是半成品,它缺少了两样极为重要的东西——眼与嘴唇。
那双看似淡然偶尔对有趣事物发出好奇光彩的双眼,那双隐藏着锐意与狂气的双眸,还有总是微微上扬含笑的嘴唇。
审神者上任之前是京都某所颇有名气的艺术学府的学生,专业是冷门的雕刻,目前她正在为一件拖了三个月却迟迟未能完成的作品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