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空子自己都觉得自己大概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她感觉自己像极了游魂,没有实体,甚至模糊掉了时间的概念,仅仅是为了某个必须完成的目的一次次地改变着自己的行动方式。
金色头发的女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客厅里。
空子将被冷藏过的啤酒灌入喉咙。她并不会喝酒,冰冷又苦涩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进胃部,奇妙而痛苦的感觉令她大声咳嗽了起来。
渡我没有动。
少女随手将啤酒罐扔到餐厅的垃圾桶里。她赤着脚走回客厅。夜风从敞开的落地窗灌进屋里,这让空子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多穿一点儿。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精气味。
“啊啦,我还以为小空子是乖宝宝呢,原来是会偷偷喝酒的类型吗?”女子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般笑了起来,“未成年人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空子不想理她,她走到沙发旁边扯起外套披在身上。
“……我回来过很多次。”少女的声音很冷静,就像是在诉说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结城同学对我说,未来是可以改变的,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个样子。”
不仅仅是敌联盟出现的时间越来越晚。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从电视里得知绿谷的死讯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自己能够亲眼看见绿谷的尸体了。
这之中一定有什么问题。想来也是,倘若敌联盟的课题研究真的完成了的话,为什么All For One会任由绿谷带走她呢?
并不是故意为之,而是真的无法阻止。
在这两者中,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有没有把父亲留在家里。
“我真的是太蠢了。”少女笑了起来,“我应该早一点注意到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会因为我是他的女儿而留手的类型……或者说,他想要我跟你们走,不过是因为我是很宝贵的研究材料罢了。”
能够进行时间回溯的并非安念,而是空子。
对安念而言,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无非是“宝贵的研究材料”这种东西罢了。
是自己的愚蠢让那个男人完成了研究。
少女上前走了两步。电视里还播放着体育祭八强战的录像。尚且稚嫩的绿谷大声地喊着什么,尖利的冰棱从异色双瞳的少年脚下拔地而起,将整个场地变成冰天雪地的模样。
渡我依旧站在原地。
她有些搞不清眼前的少女到底想要做什么。
空子盯着电视机不断变换着画面的屏幕,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我喜欢出久前辈,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她说,“我一直都在梦想着自己能够和出久前辈一样,甚至不惜在体育祭的时候主动弃权,和出久前辈一样拿八强的名次。”
可是她错了。
无论如何憧憬绿谷出久,安念空子都无法变成那个人。
她和他的内在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说绿谷是太阳般耀眼、能够带来奇迹的存在的话,空子恐怕连借着太阳的光照亮夜空的明月都不是。
稍微有一点点不甘心呢。
空子拉上了外套拉链。她外套里面穿着不太能够御寒的白色睡裙,这让少女的模样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走吧,”她向着落地窗的方向走了两步,“你不是来带我走的吗?”
反抗敌联盟是十分愚蠢的行为。在以往的那么多次轮回中,空子也尝试着反抗他们的抓捕,然而结果也不过是把自己被带走的时间拖得晚一些罢了。
就像是某个诅咒,安念空子一定会被敌联盟带走,无论是什么样的方式。
渡我一愣。她没有想到眼前的人会如此合作。有一瞬间,她觉得那些埋伏在安念家别墅外面的同伙们有些可怜。
空子没有理会渡我的愣神,她走到落地窗旁边,猛地向下倒去。
失重感令她有些眩晕。少女的衣裙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太明显的弧度,她不太担心自己会真的掉下去,敌联盟绝不可能只派渡我一个人来,别墅外部肯定还埋伏着其他人。
“简直像自杀一样啊,小姑娘。”
黑色头发的男人幽灵般地冒出来,堪堪接住空子的身体。他身上的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拼接过,大片的烧伤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渗人。
空子没说话。从她这个角度还能看见落地窗玻璃上映照出来的电视屏幕的光亮,那些光亮随意变换着,然后又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