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岭口,继岭口。旭凤恍然大悟。早在他听到继岭口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该警惕的。他是战神,战功赫赫,只吃过一次败仗,就是那一次,他丢了继岭口。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继岭口本是天界土地,因魔界悌城王作乱使继岭口感染魔气堕入魔界,旭凤带兵前来收服,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了护城王的圈套,致使继岭口归为魔界。
润玉选了这样一个充满争议的地方捉拿他这个充满争议的人,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天魔二界的正面交锋。他早该想到的。看来他还是没算得过润玉。
旭凤最后挣扎了几下,终于败在阵法之下。阵法光芒渐褪,润玉自余辉中走出,脸上看不出喜怒。
“带走。”他说。
上神锁链束缚住双手的时候,旭凤突然有了一种尘归尘土归土的宁静。自此不必寄人篱下,颠沛流离。他或许是笃定了润玉不会把他怎么样。这种笃定让他觉得震惊,也觉得惭愧。回天界吧,那里是他的家。天界也是六界最好的地方,因为天界有锦觅。
润玉并没有将他打入毗娑牢狱,而是秘密关押在栖梧宫。自他被废后,栖梧宫一度成了禁地,无人敢靠近,因此将他关在这里很是严密。
润玉把他扔在栖梧宫不管不问。神仙被贬了也是神仙,他不需要考虑吃喝拉撒的问题,周围设下的禁制虽然严密,但并不会给他带来痛苦,除了每天禁锢自我加强力量之时有那么一炷香的时间有些冻得慌,旁的也没什么影响。关押他的牢笼倒成了绝佳的闭关修炼之所。
旭凤在这里呆了月余,终于等到了第一个来看他的人。那人一身红色的落霞锦,明媚一如初见。
“锦觅。”
“凤凰,我来看看你。”
短短七个字与旭凤而言重如千斤。现在一切都已回到正轨,他心中确实还希望锦觅可以和重归于好,但锦觅早已坚决地告诉过他,他们不可能。想来想去,终是不敢再提,只问道,“你还好吗。”
锦觅说很好,“临秀娘亲醒来后与爹爹愈发恩爱,阿姐的记忆也恢复了,我们一家算是劫后余生了。姐夫说过些时候让我继任花神,到时候我会回花界去,过我以前那般逍遥快活的日子。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可以早日走出阴霾,寻找属于你的天地。”
旭凤沉默不言,他的天地永远都是她。忽然感觉到一阵阴寒,是那禁制又开始活跃了。旭凤控制不住地抱起双臂,自顾自的说道:“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锦觅伸出手,将那些阴寒之力引到自己身上。
“锦觅,别……”
“你忘了,我真身是霜花,这点寒气奈何不了我。”
旭凤笑自己关心则乱,无措地理着袖子。
“凤凰。”锦觅朱唇微启,“我来是想和你说,我已经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旭凤的心痛得能滴下血来,想要去触碰她的裙裾,却被冰冷的禁制挡了回来。
“锦觅,你可曾爱过我。”
锦觅的嘴角荡漾开,像是想起初尝的蜜糖的滋味一般。此时无声胜有声,没说的话,都在不言中。
那些明知求不得还要孜孜以求的人所执着的不过就是一个答案。得到了答案,他选择,也不得不选择尊重锦觅的决定。锦觅走后,旭凤叫人叫来了润玉,他知道润玉一直在等他来找他。
时隔不过一年多,兄弟见面,已有恍如隔世之感。旭凤已不再是那个赤诚到近乎幼稚的天之骄子,依旧如少年郎般俊俏的面庞上多了几分沧桑。润玉带来了他与旭凤幼时偷尝过的杏花汾酒,他对旭凤是有愧疚感的。对太微和荼姚所做的一切他都问心无愧,但他始终不忍心置自己的父亲兄弟于死地。帝位之争不可手软,稍有不慎就会后患无穷,这一点他知道,可他还是不愿意下手。他只能趁着他们没有和自己对抗的实力放他们去闹,最好让整个六界都知道他们折腾不出什么来,将来就不会有人再助他们成事。孤掌难鸣就不足为虑。从太微青丘起事到旭凤投身魔界,虽不是他算计的,但他确实也有意地纵容了。他对旭凤不管不顾,就这么放他在魔界吃尽苦头。
虽然吃些苦头对这个不知民间疾苦的火神是件好事,他很明显比以前懂事多了。
但润玉仍有愧疚之心,即使他是救人的那个。他是个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神,遇到事情总是会先想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也是个能推己及人的神,自幼经历的那些苦难太难熬,因此他对别人的痛苦总能感同身受,也不忍把那些加诸旁人身上。他是个永远只会对自己狠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