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伤口…像是某种野兽。”男人皱着眉看了看夫人惨不忍睹的伤口。
“大概…是的,我之前也有听到过那东西的声音,总感觉,不像是人类…”小姐犹豫着开口。
“物怪之类确不属人类,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是理所当然的吧。”卖药人打断了两人的猜测。
确实,非人的妖怪如何能以常理推测?本来就是异常的存在,那么发出任何异常的声音也是不足为奇的吧。更何况野兽的范围如此之大,与物怪之类也不相同,用野兽来当作“形”,确实有些荒诞了。
但是是什么呢?留下的线索只有夫人的伤口和野兽的声音,如何能以这区区两条模糊的线索找出这个隐藏在角落中的怪物的面目?
解谜似乎陷入了僵局。
“是狗。”武士突然开口,坚定而不容置疑。
“是狗,那个物怪是狗。”他回过头,黑色的眼睛直视着饶有趣味的卖药人。
“狗,为什么如此肯定?”
“虽然妖怪的形态千奇百怪,但是只要有其形态,就不会再改变了吧。”
“理论上是这样的。”
“那么便是狗了。”武士神色平静地转过头。
“之前在藤原宅借宿的时候我便有所察觉,荒败的屋子,远离人烟的宅邸,为什么会出现犬吠声?还是一声又一声,越来越近…近到就在耳畔。”
“是那一次吗。”卖药人颔首沉思。
“啊,还有这一次。”
“那个家伙刚刚就在我的耳边,牙齿抵在我的脖颈上,毛发扫过我的脸颊,腥臭的呼吸洒在我的耳边。”
“啊!”小姐掩着嘴发出一声惊呼。
“不会错的,那家伙是狗,卖药的。”
卖药人看着武士的眼睛,对方黑色的眼睛肿传达出坚定不移的信念,那是一种不依赖于理由,而是依赖于直觉的坚信。真是奇怪。卖药人心想。一般人的话都是基于某种事实或者推理才会相信一件事情,像这样未经辩护的信念在大多数人看来不过是一己之见的偏执,但是为什么?这个武士是他见过少有的理智而冷静的人,为什么像这样理性的人却会如此毫无理性地信任某种直觉的猜测?
小姐和浅仓优一不知道,因为武士的说辞在他们看来甚至比刚刚的推理还要荒谬而不可信,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偏偏又觉得他是对的,就像他说的那样是狗。毫无理由的。
理智告诉自己没有任何可以为之辩护的理由,但是情感却叫嚣着去相信他,这样矛盾而奇异的悖论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对一切感到恐惧和怪诞。
“是吗。”卖药人突然笑了,冥冥之中他似乎明白为什么武士要出现在这里,或者说,为什么要等到武士出现在这里,这一切的异常才开始运转。
卖药人抬起他的退魔剑,鬼面正面目狰狞地张着嘴。
“其形为,犬神。”
话音落,鬼面合上嘴,牙齿相撞发出清脆的惊醒声。
“是真的啊。”卖药人感叹着。
小姐和浅仓松了一口气。
但是真田信藏却没有放松,倒不如说他之前并没有紧张,因为他对自己无理由的答案深信不疑,所以丝毫不会在意退魔剑的检验。
但是当他的答案被检验为正确的时候,他反而感到恐惧和紧张。
就好像刚刚退魔剑的惊醒声将他拉出了那个玄妙的境界,他的理智开始反抗感情,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刚刚像是入魔般的坚信着一个怪诞而毫无理由的信念。
就像是被夺神一般。真田信藏想着,冷汗浸透了里衣,寒意从脊椎骨用上后颈,他感到自己的牙齿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刚刚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坚定的说出这样荒诞的话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他想起来的是另一件事,是另一件与这个答案形成了悖论的事件。
他想起来自己刚刚为什么那么肯定是狗的另一个理由。
另一个,被他下意识听从却被意识忽略的重要的理由。
那位老者,坐在屏风后面被烟雾环绕的老者,仅有的一只眼睛浑浊不堪的老者。
那位他曾经拜访过的,突然来到小镇上的阴阳师大人。
他记得年迈的阴阳师曾经隔着屏风只剩下剪影,但是他却能感觉到对方一张一合的嘴唇,以及从中吐露出的简短而神秘的占卜。
他说,那位阴阳师说过。
“狗。”
所以他才会对一切深信不疑,下意识坚信那个怪物就是狗,而这一点也被退魔剑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