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点头,道:“先祖先严,在江湖上确是闯出了一点名声。只可惜在下学艺不精,有负祖先厚望,这一代姑苏慕容和江湖再无干系。自先严见弃,这些秘籍心法虽则价值连城,于在下用处却不大。《打狗棍法》既是丐帮镇帮之宝,放在还施水阁也不合适。前些年一直忙于边事,无暇过问这桩公案。如今战事稍歇,回京覆命,听我军中习武的一个参谋说,丐帮少林,将有一场武林盛事,便想借这机缘,请贵寺方丈及天下英雄作个见证,将此物完璧归赵。”
慧觉肃然起敬,叹道:“将军有心了。只可惜如今那丐帮帮主……”他欲言又止,长叹一声,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道:“既是如此,恭请将军上山罢。上山就一条路,武林大会便在山巅。”他眼光犹疑地飘向慕容复身后一众亲兵,尚不及开言,慕容复似已猜知他心意,抢先道:“多谢长老。我们自当弃马步行上山,仲卿,你们于山下等候。传我命令,令后军原地驻扎等候,不必前进。”
杨仲卿得令驰去。只听号令一声递一声,铿锵有力,传递下去,队伍末尾不多时冲出两名传令官,一骑绝尘而去。众僧瞧这治军严明模样,心生钦佩,慕容复却转身向一群骑兵供卫的一座马车行去。这马车甚是华丽,帘子放了下来,遮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里边坐的是什么人。见慕容复行至,早有人一躬身打起车帘。只见他好整以暇地伸出一只手,道:“下车吧。”
车帘打起处,只见一只柔荑款款地伸了出来,十指纤纤,如葱根白玉,轻轻地搁进慕容复摊开的手掌,接着一只穿着浅粉色绣花鞋的纤足踏了出来,一个娇柔声音低低笑道:“表哥,我就说不爱坐车,怪闷得慌。”
话音未落,一低头自车内出来,竟是个穿着水粉色衫子的年轻姑娘。众僧只觉眼前一亮:这少女生得极美,冰肌玉骨,滴粉搓酥,翩然跹然,犹如姑射仙人一般,和慕容复并肩立在一处,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令人不敢仰视。
见慕容复、四名家将与这年轻姑娘举步就要上山,慧觉急忙上前一步,合十道:“武林大会设在山巅,可是百年来的规矩,上山进香的女客,不可上到山巅。半山腰有敝寺一座寺庙,茶水客舍都干净齐全,将军夫人若不嫌弃,就委屈在山腰休息等候。”
他还未说完,那少女脸一红,似嗔似喜,柔声道:“我不是将军夫人。”
慕容复也不多作辩解,点头道:“有劳费心。”
一行人拾级而上。果如慧觉所言,只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道路,迤逦上山,没入山林深处。山中空寂,惟闻一两声鸟鸣。道旁皆是参天古木,投下满地荫凉,一入林中,适才在六月天日头地下赶路的汗意顿消,只觉遍体清凉。
王语嫣挽着慕容复臂弯,缓缓行在他身边。眼角里是他衣袂随脚步翻飞,鼻端嗅见他身上若有似无的、熟悉的淡淡衣香,只觉满心又是欢喜,又是怅惘,只盼这一段山路永远走下去,永远走不完才好。
走得约莫一个时辰,林木扶疏间,山腰凉亭已然在望。
“歇一会儿罢,公子爷。”邓百川见王语嫣娇喘微微模样,扬声道。“表小姐累了。”
他以衣袖拂拭一块平板大青石,让王语嫣坐下歇息。王语嫣坐着歇了一会儿,扬起脸儿笑道:“邓大哥,平时总听你说起‘行走江湖’,我总好奇是怎样,原来便是这样。”
“这还是赶上了便利的时候。”邓百川笑道,将一只水囊拧开递了过来。“若是荒郊野外,错过了宿头,又没个卖吃食的地方,露宿过夜也是有的。我们惯了无所谓,只怕表小姐吃不了这苦。”
慕容复似有心事,眉宇间隐含忧色,并未注意他二人这一番对答,负手独自踱了开去。他驻足于一片山石之上,默默眺望了一会儿脚下万仞丘壑。他独凌虚空,一袭青衫仿佛要融入无垠的青空里,山风将他鬓发吹得飘飘拂拂,衣袂飞扬,如同谪仙。王语嫣不再说话,痴痴地瞧着他背影,眼中神色又是倾慕,又是温柔。
这时,忽闻风声中隐隐传来金戈兵刃之声,混杂着呼喊喝骂,更可奇者,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丝竹铙钹之声。包不同“咦”的一声,脸色一变,与邓百川对望一眼。风波恶最听不得人动手打架,早已跳起身来,道:“俺过去看看!”邓百川急道:“四弟,万万不可冲动……”话未说完,风波恶已纵起轻功,几个起落,于林间一溜烟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