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过,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润玉,从来不是一个只图自己情爱欢乐的人,你还记得,你骂父帝的话吗,你说,六界于他治下怨声载道,你说,你要让这六界万世升平,我是你,自然也是如此期许,纵然图合魂归,也不会苟活。”
让这六界,万世升平……
这曾是他最后的心愿,也是身归天地之前,遗愿之言。
他一身荼白衣衫,临风而立,他捻起那昙花一株,眸间眷恋无限,仿佛也舍不得这个美好的世间,可片刻之间,那昙花消逝的无影无踪,他苦笑一声,看着润玉,“自做了天帝,你我心中自有六界苍生,锦觅,亦不过是芸芸众生当中一人。”
润玉恍然大悟了,情爱这东西,本就有大小之分,若你爱一个女子,便希望生生世世与她作伴,亦不管来世如何,可若你心有大爱,所想所念,便是这六界苍生,那女子,也不过是苍生当中一粟罢了。
画中的他,竟早早明了这个道理。
人活一世,自有其取舍,为锦觅补天而去,乃是私情私爱,但破图而去,是为了天下苍生,自不会悔。
他垂下双眸,清冷月光铺陈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墨发上,眉眼间,在他的玄衣里,几乎是突然地,他整个人,都变得风华难喻,却又飘渺至极,透过空灵的身躯,他的那些落寞无奈,竟都化为天帝的意蕴。
补天那时,锦觅问他,可会后悔,他那时目光温润清澈,语气也有着他惯常的轻缓从容,“活此一载,诸道已悟,何必言悔。”那样慢条斯理的说这话,看着那天地残留的最后一丝光,缓缓的闭上了眼。
最后一丝光芒渐渐消退,他的身躯渐渐化为虚无,落于天地尘埃之中,恍若与来时一样,无悲无喜,可却又比来世多了些什么东西……
他死的那一日,天之裂痕堪堪补上。
锦觅带着他最后一丝精魄,入了山河社稷图。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第 25 章
锦觅赶到之后,润玉已凌于空中,她知道,润玉要做什么。
她是阻止不了润玉破开山河社稷图的。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记忆在那一刻冲破禁锢,“觅儿,你知道我为何要揽下这夜神职责?那是因为,黑暗太可怕了,而星辰是黑夜中的光明……”
黑夜中的光明,一如她于润玉,可光明中的黑暗,却也是她带给润玉的。
“你偷盗山河社稷图,无非是要将他最后一丝气息留在这里,可假的,终究是假的。”微风荡起画中人鬓间的一缕墨发,他站在天河之下,遥望着那要冲开山河社稷图的润玉却全然是愁绪,“其实,我也不想死呀……”他低喃着,苦笑一声。
锦觅看着他,看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小鱼仙倌,“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你难道不知道,他破图而去,你,他,都得死!”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画中人,死活本就不重要。”他闭上眼,却不知在想着什么,或许只是想到那个掌心之中停留星辰些许的女子,又或者是想起她的笑靥如花,眼眸清澈似水,明明人在眼前,他却只能遐想那些属于自己的记忆,只是那么一点点……
他周身萦绕着一层月光,显得他愈发的清冷。
不是不想活下去,而是不能活下去……他是天帝,这种莫明的悲哀让他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迷雾之中,玄衣寂寥,山河飘摇,天地在不断的震动,让人步子都有些站不稳当,润玉瞧着那乌云笼罩,月光渐渐消逝,整个天地都要渐渐合在一处。
这个梦,要碎了。
☆、第 26 章
“上元仙子,陛下从山河社稷图中出来了!”
一声惊呼,将衣衫上染着些鲜红的邝露从梦中拉醒一般,她来不及细想什么,踏云而行,天地间都陷入阴霾,北俱芦洲而出的妖孽已将整个大地渲染,这些时日,若非天界与魔界费劲兵马压制封印,六界早已生灵涂炭。
且见天柱之下,浩然风雨,万法归一间,光晕而出,一如多日已未有过的皎洁月色,让人目不敢直视,飞龙盘旋,仿佛哀鸣一声,自那图中而出。
是了,那是她的天帝陛下。
她一时泪流满面,飞身而上,“陛下回来了!”她高喊一声,九重天上血战的天兵,一时欢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