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看了他一眼,浅淡眸色,夜色宁静的可怕,她忽然明白了,最悲哀的不是自欺欺人,而是已经找不到理由自欺欺人了。
她从未有过此刻的冲动,想要抱住他,只是看着面前这个人,这个即将为六界而终结自己性命的男子。
适才彦佑说,那是润玉的选择,也是天帝的责任,他的一生从来不由他自己决定。
她那时候是这样回彦佑的,“他活的太累了,前半生寄人篱下隐忍不发想着一朝复仇,后半生他拼尽全力,想要让六界众生都沐于他的恩德,以一己之力保护万千生灵,哦不,他的后半生,已因我而失。”
是呀,润玉的后半生,早已因她而失了。
“锦觅……”他轻唤,言语之中,夹杂着些许无可奈何,却又是那样的义无反顾。
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就算是那个藏在他心底深处的女子,也不可能。
“若真有来世……”他忽然说出这句话来,但戛然而止,良久才道,“算了,爱了六世还不够吗?”
这话,是锦觅很多年前与他说过的。
似乎只是因为这句话意犹未尽,锦觅突的扑入他的怀中,突如其来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跌让他倒在榻几之上,靠着檀木书案,怀中已然是温香暖玉了。
锦觅于他,他从不知道,锦觅的心中到底是如何作想的,六世的姻缘未能相守乃是因为天命,而今生之情,却仿佛更加虚无缥缈。
“我一直,一直都在想……从很久已经就在想了。”两人在冰凉的地上,依偎在一处,锦觅有些不知所言了,“若当初你没有当上天帝,我亦只是花界的小葡萄。”
她不喜欢这个冰冷冷的天界,亦不喜欢旁人疏离又遥远唤她水神仙上。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的声音轻柔至极,停留在锦觅的耳边,“我的锦觅,从来都只是花界的小葡萄。”他的长袖落在锦觅肩头,他抚着锦觅的鬓角,勾起笑容,却苦涩的很。
锦觅扬起头来,恰好撞上他瞳孔墨色之中,泪痕依在,此等静谧,她贴着润玉的下颌,甚至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只这仰头,薄唇印上他的,她闭着眼,泪水却顺流而下再也抑制不住,炙热的炽灼着肌肤,有些生疼。
他想推开她,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她,可潜意识里头,居然有些恋着这种他似乎放不下的感觉,那冰凉的薄唇给他带来的是久违的温暖。
太久了……他已冷了太久了,只有此刻,此刻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纵然明天就要消散,今时今日,此时此刻,相依便够了。
他本就是一个已死之人,可此刻锦觅拥着他,将她身上炙热的温度传递给他,他居然有些留恋了。
这是他的锦觅,这个他身归天地之前不敢看的人。
他身子有些颤抖,气息有些杂乱,却还是离她咫尺,缓缓开口,“这本就是天命,无人能够阻拦。”
锦觅没有劝他放弃,亦没有苟延残喘,他知道,这世上最了解他的,只有锦觅,纵然她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做下错事,也不过只是最后的挣扎罢了。
已许许多多的人劝他,算了……
六界安危,本不该只由天帝来承担的。
“锦觅……”他薄唇轻启,却只能喊出这两个字来,可接下来的话还没有言语,已然说不出来了。
她的眼睛总是这样的明亮,瞳孔深处,似乎掩映着整个星辰,就如昔日与她共赏天河般,此刻在他咫尺之间,那浅浅淡淡的气息就笼罩在他的鼻尖。
他忽然瞥见锦觅眼中的泪水,略起涟漪,水朦的让人不能直视,只因一眼就能让他沉溺其中。
十指柔荑搭上了他的腰间,锦觅偎紧了他,那嘴角飞扬的笑容却苦涩的很,她的柔荑落在他的眉间,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瞥见那烛光轻摇,“斗姆元君告诉我,我永远也不可能嫁了你的。”
她陷入了一种莫名的遐想之中……无非徒添悲哀。
她想要润玉成为天帝,顺应天命成为至高无上的六界至尊,可未曾料到,六界需要的天帝,是舍身成仁的应龙。
她悔了,若当初,霜花没有醒来,她一直懵懂无知,结局会不会是不一样的。
“怎会,你早已嫁了我的。”他回应了一句,毫不犹豫,薄唇印上她的鼻尖,衣襟不知何时滑落,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明明已经决定了很久的事情,现在却全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