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已然乏力的邝露随手幻出一间棚屋准备休息,她前脚进了屋,白真后脚便跟了进去,本就狭小的空间,越发逼仄起来。
她也不管白真宿在哪儿,往屋内唯一的床上一躺,便是合上了眼。
眼见邝露刻意冷落他,白真无奈摇头,他坐在床沿,轻声问,“露儿,你睡着了吗?”
不出所料,邝露默不作声。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白真二话不说,径直躺在了邝露身侧,单人睡的床一下容进两人,显得十分局促,无法避免的,他们的肢体只得贴在一起,几乎密不可分。
邝露忍无可忍,翻身背对他,厉声道,“下去!”
“原来你没睡着啊...”白真修长的手指在她背上游移,沉声道,“露儿,我想抱着你睡,可好?”
不仅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得寸进尺,邝露正欲蹬他下床,那人温暖的双手却已穿过腰际,将她箍进了怀中。
白真身上的味道是很好闻的,有点像山风,有点像湍流,凛冽,又自由。
他将下颌枕于邝露的颈窝,怀里的人瞬间紧绷,他暗自好笑,低沉道,“露儿,你身上好香啊...可曾有谁靠着你像我这般近吗?”
她的确是低估了白真这个登徒子,这勾人的招数居然是如此高超...不过也是,好歹也活了三十多万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其实邝露误会白真了,他内心也十分忐忑,可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邝露不会真的忍心踢他下床。无他,只是将心比心罢了,他想她,她定也是很想他的,就算嘴上再说的如何决绝,到底身体最是诚实——它总是怕冷,总是渴望体温。
“露儿,那天你走后,我用浮尘珠收摄了我与南袖的对话,你要不信我,我可以放出来给你看...”
“不用了,”邝露无声的叹息,“有的时候我走,不过是想你来追我...”
“露儿...”白真的眸子一下被点亮,他没想到邝露会如此坦白,一时间思绪翻腾,千言万语凝成了两个字,“我在...”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她是真的陷进去了啊。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大概是沉溺于白真广阔的温柔,抑或是贪图他温暖的臂弯,她无法抗拒他的亲近,最终只能疲惫地阖上眼,叹息道,“睡吧...”
两人相拥而眠度过了一夜,翌日清晨,白真在邝露面颊轻啄了一口,方才起身。这种淡云流水的家常日子是如此温馨,竟让他流连忘返,乐不思归。他心下暗暗打定了主意,等邝露飞升上仙的天劫一过,他便要与她成亲,他要邝露成为他白真的妻子,成为青丘的北荒狐后。
等到邝露转醒,白真已备好了早点,她神色淡淡,虽说允了他拥她入睡,可这并不代表她便是消气了。邝露不发一语,随意吃了两口,便是要出门去寻饕餮了。面对邝露的小性子,白真也只是暗自叹气,面上仍是笑意清浅,他毕竟比邝露年长的多,若是这点冷遇便想让他萌生退意,那这几十万年他才真的是白混了。
说来说去,到底是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呗...
等再次遇见饕餮时,它已是恢复了上古凶兽的妖力,且全然不记得邝露了。她明了,她跟火龙果之间的缘分已尽,如今的饕餮只当她是送上门的猎物与吃食。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邝露持剑,备战。
她挥向饕餮的每一剑,都是面向过往的诀别。她曾为了它下天河捞鱼,也曾为它被各个泽府通缉,为了它被削夺领地伤身劳心,为了它四处辗转颠沛流离...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岁月如斯不舍昼夜,她突然感到茫然,如果到头来这些都毫无意义,那人为何...还要动情?
她对自己入境蛮荒的动机,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陷入自我纠结的邝露,面对饕餮的攻势越发的力不从心,几次三番被它撂倒,再这样厌怠下去,迟早丧命于饕餮的利爪之下。
眼见邝露有所动摇深陷危机,白真连忙密音传讯,稳住她心神:
邝露,万物从诞生之日起,便是向死而生,若是因为此番际遇未遂心意,便要否定整个人生...这未免,太苛刻了。
邝露,若因害怕失去,而不去得到,那么...只会永远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