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讽刺,使得润玉彻底阴沉了脸。一口一个天赐良缘,一口一个鼎力成全,无一不是横亘在他心头的刺。这还不算什么,竟还要鞭挞他,请他喝什么喜酒?...什么喜酒,那明明是最苦的苦酒...
迟迟未饮的茶水已然凉尽,他仍是将这一盏苦涩满腔入喉,末了,沉声道,“缘机仙子算的历劫地点在九嶷山附近,无论如何,本座届时都会携魇兽前去为邝露守阵护法,助她飞升。”语毕,一个掐诀便不见了人影。
“你何故如此激他?”邝露叹气道,“润玉心之所系乃是先水神锦觅,我们如今只是朋友...”
“朋友?”白真反诘道,“朋友会动情到显尾巴?”
“尾巴?什么尾巴?”由于侧着头,那尾巴显于邝露的视线盲区,所以她不曾得见。
“你既不知道,那便算了,不过有一点你得知道,你要喜欢看尾巴,我多得是,以后不许再看别人的,明白?”白真眼神认真,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可见那条亮银龙尾给他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邝露一愣,旋即笑出声,她家这位六界醋王可怎么得了哦...轻轻捏了捏他双颊,娇嗔道,“明白啦,四郎...”暗下却腹诽,润玉露尾巴也说明不了什么,他经常在天河里泡尾巴啊...
等等...天河里泡尾巴,说明他并不怕那天河冰冷的河水,而自己那句他最怕冷,岂不是此地无银不打自招?毕竟这般隐秘的心事是她万年前从润玉口中得知...而润玉,为何没拆穿她?
九重天·布星台
润玉独自呆坐布星台上,望着满天星河,回想起曾与邝露在此布星的情形,一时感慨万千。其实从始至终,什么都不曾改变,他是夜神,他可以随意操纵这满天繁星,可是,这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是属于他的,没有一颗。
他是天帝,坐拥天界又如何?天界早已没有了邝露。那个太巳府的邝露,那个璇玑宫的邝露,如今成了青丘的邝露...
“润玉仙...”
这世上还肯称他润玉仙的人就只有她了,他回身去寻,来者无差正是邝露。他只能拼了命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来啦?”
那笑容勉强的让人揪心,足以令从前的邝露心痛垂泪,而现在的邝露只是暗叹造化弄人,再无他想。她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于他身旁坐下。
“许久未来了,这星河仍是这般美丽...”邝露发出由衷的赞叹。
却引起了润玉的警觉,这般展开,邝露似要坦白她其实没喝忘情水一事...他小心试探道,“你还记得这里?”
润玉真是七窍玲珑心,不点就通,邝露笑了笑,“自是记得的,陛下。”
陛...下...
她称他为陛下?
他有多久没听到邝露如此称呼他了,好似一下又回到了万年前,她目光坚定的告诉他往心之所向,能所愿得偿。他倒宁愿她是真的喝了忘情水,也许这样,他们便能重新来过。
“我曾高兴你终是放下了我,无论是否真的忘记我;现在我明白了,并不是你放下我,而是我被抛弃了...”润玉惨然一笑,“的确,比起生机盎然的青丘,我这璇玑宫的确是太过冷清,索然无趣,留不住上元仙子,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陛下...”听见润玉的自嘲,邝露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这不怪你,当初是我要逼你走的,是我逼得你跳了临渊台,白真上神说的没错,这一切一切都是我一手促就,是我亲手把你推给了别人...”润玉自顾自的伤心,全然未顾及到邝露一脸愕然的表情。
原来白真没有诓她,润玉对她竟真的有情...可是,太迟了不是吗?她不是不爱他了,她只是爱过他。有些事情,过了就是过了,回不了头的。她已与白真约好,婚礼至简,成亲后生得世子便传袭君位,二人从此携手天涯,过无波无折的恬静日子。
所以这九重天,她怕是不会再来得。
“陛下,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来这九重天了,专程来跟陛下告别,还望陛下保重。”起身,掬了天界的礼仪,毕恭毕敬道,“陛下此夜安好,上元仙子邝露告退。”
将才转身,润玉却拉住了她裙角,他甚至止不住的颤抖,带着殷殷期盼,轻声问,“邝露,你发过誓的,你都忘了吗?”
“邝露没忘,邝露的确曾请太巳仙人作证,愿一生追随陛下,效忠陛下,死而后已...”邝露顿了顿,无奈叹息,“可是太巳仙人已经殁了,证人都没了,陛下,我们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