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夜没断过,第二天半上午时黑羽在包房沙发上悠悠转醒,还以为昨晚月白在门外陪他的事不过是大梦一场。
樱花听见动静推开条门缝进来,见他正蹲在沙发脚边,把碰洒的烟头捡进烟灰缸。
“喏,你的饭,今天必须得吃了啊,不然身体熬不下去。”
足不出户消耗的就也少,黑羽前几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撩开塑料袋,里面竟然是初中时月白用的那只白底红盖的饭盒,盒盖上还贴了张便利贴。
[热水澡真管用,没感冒!]
雨连下了七天,月白也连送了一个星期的饭,别致的小便利贴从没断过。
[少抽烟,多吃肉,汤在前,饭在后。]
[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功夫都在平时,告别紧张,做回自己!]
[原来汤前饭后是减肥的方法,对不起,说错了,你还是多吃肉吧。]
[今天发了一笔巨额奖学金,我正在认真考虑包养你,你喜欢炒三丝还是地三鲜?]
[每一个成功的哥哥背后都有一个支持他的弟弟,我审视我自己,感觉你已经很成功了。]
[上仙,什么时候出关啊?阴雨绵绵,连月不开,你的被子和你的弟弟都要发霉了。]
黑羽把今天这张也钉在小黑板上,赤橙黄绿青蓝紫,仿佛有个小人儿持着彩练当空舞,哥哥加油!哥哥加油!
“靠,太特么蠢了……”
等这一阵的雨缠缠绵绵地下完,天气晴朗起来,黑羽约好的看诊日子也到了。这是他在比赛前要处理的最后一件事,如果一切顺利,等最后一笔奖金到位,那么他的脑瘤摘除术就可以正式提上日程。
到医院后拿着预约号拍片,然后回到诊室门口等,快到中午了才排到。
老主任点着颅内的一个亮点解释道:“你这属于原发性肿瘤,目前体积不算大,这么多年没症状的话很可能是良性的。考虑到预后效果,不一定非要切掉,我们的建议是先保守治疗。当然,决定权还是在你。”
一旁的助理医师提醒他:“这个位置离记忆区很近啊。”
黑羽习惯性地把玩着打火机:“你说的症状除了头疼还有哪些?”
“最常见的是颅内压增大,对应的症状比如说视力下降,恶心呕吐等,再进一步还会出现意识障碍,注意力难以集中啊,嗜睡啊,这些,等到了高烧昏迷的地步那就肯定要手术了。不过你这个体积还远不止于此,目前不用太担心。”
他一边听一边盘算:“你刚才还说要考虑预后效果,那最糟糕会是什么情况?”
“这是因人而异的,大部分都没事,极个别会面临成为植物人,智力退化,或者失忆的风险,二次治疗难上加难,所以到底是保守治疗还是手术,你现在的决定非常重要。”
从医院出来,黑羽漫无目的在太阳下走着,今天早上天才刚刚放晴,他还不太适应洁白的光线。路过一面展示橱窗时停步站了站,眯着眼睛看到影子,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噙着一根烟。
他本不怎么迷恋尼古丁,高中时为了镇痛才渐渐变得烟不离手,这几年虽然病情稳定不再需要了,但日子久了,形成的心理依赖却如蛆附骨,难以戒除。
他把烟按灭在窗玻璃上自己右脑的位置,只觉身上对应的部位也要烧出一个洞来。
那天晚上月白说,你烟瘾怎么这么大,你控制一点好不好。
好啊。
可他还想让月白再等等他。等他赢了比赛。
烟瘾他控制得了,可是对月白的瘾,他就快要失控了。
黑羽看诊的这天是近冬时节里难得的好天气,月白吃完午饭就匆匆往宿舍赶。黑羽的被子潮得能拧出水,趁下一片乌云来之前他得抓紧晒晒被褥了,虽然这人最近都不回来,但是万一呢?
正这么想着,推开宿舍门看进去,就觉果真不能背后说人。
黑羽盘腿坐在床上,靠着墙壁像是在闭目养神。他睁开眼确认回来的是谁,微微抬起的下颚线上落下一道刀锋般金色的光:“来取点东西,坐一下就走。”
“啊……嗯。”
虽然给人家传了一个星期的小纸条,可冷不防突然相见,月白还是措手不及得连胳膊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把书包放到桌上后不甘心离黑羽这么远,于是拖了把椅子坐去床边盯着他看。
黑羽见他凑过来却不说话,就摸他脑袋:“过来我闻闻,中午吃的炒三丝还是地三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