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刮的,但黑羽不想提,跪在床沿上朝月白晃晃毛巾。
月白一脑袋湿漉漉地跑过来,小狗一样甩出一串小水珠,帮他打岔道:“三尾姐姐你今晚做什么好吃的了呀?厨房里好香啊。”老房子的长条厨房是公用的,尽头两户人家大门相对,打记事起他俩就在三尾锅里蹭饭了。
“少扯没用的,打架就打架,还糊弄老娘?”三尾咬断线结,放下针,两个没娘的孩子看着就可怜,“我告诉你们,你们父母离婚,以后少不得有人说风凉话,但是别怂,有人欺负你们了就打回去,打赢了别人才不敢有第二次,也别怕头破血流,回来了姐姐给你们缝针。”
这话不是吹牛,黑羽见过三尾那只生锈的针线盒,别说缝书包缝脑袋,据说早年在外闯荡时就连尸体也是缝过的。可一个独居的女人若是太泼辣,难免就要付出点名声上的代价,不过三尾不在乎这些,偶尔有男人来敲她的门,她还是照开不误,按她的话说,“老娘过老娘的小日子,他们嚼他们的舌根子,谁碍得着谁呀?”
这些风言风语黑羽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地听了不少,他最崇拜我行我素的人,私下里把自己和三尾划在同一阵营。
“老阿姨还是多保养,少操心吧,小爷打架从来就没输过。”他用毛巾搭住月白的眼睛,揉得月白呜呜乱叫,“不过这家伙就算了,我还得留着他给我抄作业呢。”
擦干头发从三尾家回到自己家,一进门哪儿哪儿都是黑的。黑羽打开冰箱,馊牛奶的味儿迎面扑来:“今晚没得喝了,明天给你买新鲜的吧。”
月白铺着床喊:“不如明天也不喝了吧,省钱!”
时近午夜,不知哪家的吵架声格外清晰地传来,就好像他们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
月白贴墙躺着,脑袋下枕着冬天的厚校服,等黑羽也上床了,他翻了个身,抠着衣服上的线头说:“哥哥,以后你们玩……能不能也带上我啊?”
这个“你们”指的是蒜鼻和鼠眼。黑羽皱眉看看他,然后双手背在脑后,宁静地盯着天花板:“不能,你少凑热闹。”
虚晃一招,月白提出真实诉求:“好吧,那你得答应我,再也不走了。”
这其中有什么必然逻辑吗?黑羽翻个白眼:“怎么叫‘不走了’?你要打断我腿?”
“我哪儿敢啊。”月白从薄被下挤过去,八爪鱼一样抱住黑羽,“我的意思是,以后放学我们一起回家,你要是不回家的话得带上我,要是不带的话,就得把去哪儿,和谁,什么时候回来,都告诉我。”
“馊牛奶喝多了吧?美得你。”黑羽烦躁地把他推开,往床边挪去。
“就美得我。”月白又拱过去把他抱住,热气痒痒地扑在黑羽肩窝里,还威胁他,“你不答应我,我就告诉老师你作业都是我写的,让你每天留下来罚抄,哪儿也跑不了。”
“……”
“哥哥?”
“哥哥……”
“哥哥!”
黑羽头疼过后精神疲累得很,这会儿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却时不时被一股力道勒得清醒几分。吵架的那家约莫是摔了花瓶,“哗啦”一声,这下睡意彻底消散了。
“妈的……你有完没完?”
月白胳膊箍在他胸口,觉得自己挺委屈:“我不敢睡,怕一醒来你走了。”
黑羽无语地把他拎开:“你这不是怕我走了,你这是怕我死了。”
“哥哥,你冷吗?”
“不冷。”
“哥哥,我冷。”
“冷就冻着!别老哥哥,哥哥的,你几岁了,羞不羞?”
月白不依不饶贴上黑羽后背,像个乌龟壳:“就喊哥哥,三分钟也是哥哥!哥哥,你不许走!”
第三章
这一夜睡得格外扭曲,像在梦里打了一宿的相扑,第二天站在校门口明晃晃的大太阳下,两个小家伙揉着落枕的脖子互看一眼,都恨对方怎么没掉下床去摔死算了。
昨夜同样不得安枕的还有班主任惠比寿,他捧着只紫砂壶转向三个老油条:“课业这么重,还有时间闹出走,老朽作为老师也该反省,是不是平时给你们作业留少了?”
三个好伙伴肩并肩傻站二十来分钟,蒜鼻和鼠眼终于先得到赦免。黑羽很不甘心,向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投去嫉妒的一眼,结果看到月白探在门外的半张小脸。
惠比寿语重心长道:“你判给了你妈妈,本来转学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但既然没走,那学籍档案老师还会帮你再调回来,你就安心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