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雷声从乌云里落下来,三尾拍拍黑羽的肩去天台收被单,再回来时房间里已经空了,连同黑羽一起不见的还有桌上的钥匙。
她叹口气望向窗外,这年夏天的第一场雷阵雨,就这样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了。
暴雨如瀑的马路上没几辆空车,黑羽攥着塑胶兔子好容易抢到一辆,开门就跳上去:“师傅,去火车站!”
湿漉漉的裤子在坐垫上洇了一大滩水渍,司机回头嫌弃地看了眼,不情不愿踩下油门:“哪个火车站啊?”
“城南。”
他来不及计划到了火车站后怎么办,只觉既然月白都把他找回来了,那么他也不甘心就这样放月白走。他想自己一定是太过激动,甚至还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外面喊“哥哥”。
眼睁睁看着黑羽钻进出租车,月白追在后面绝望地大喊:“哥哥!哥哥我回来了,你要去哪儿!”
一脚踩在水坑里跌倒,红色尾灯迅速远去。他撑起身子抹了把脸上的水,可厚重的雨帘阻隔视线,他依旧什么都看不清。
“哥哥,我回来了……哥哥你别走……”
他不知在泥水里趴了多久,直到有一双被雨浸透的运动鞋走进视野,心脏才又重新跳动起来。月白猛抬起头,只见黑羽浑身湿淋淋地站在他面前,稍长的黑发贴在脸上,前所未有的狼狈。
还有愤怒,或者舍不得,或者其他什么他一时无法解读的神色。
“起来。”
黑羽带他到巷口小商店的檐下避雨,灯光一照才看清楚月白脸颊上那块鲜红的掌印。他们面对面站着,两张惨兮兮的小脸如对镜自照,于是这一巴掌就像也落在黑羽脸上,让他生疼生疼的。
他用指腹小心翼翼地触摸,感受到月白抖了一下,然后整个手掌贴上去。
掌心的雨水洇进红肿的皮肤,有些刺痛,月白说:“别拿走,再摸一会儿。”
黑羽很慢地摩挲:“他打的?”
“嗯,但这次我没哭,他打完了解气了,我就可以回来找你了。”
这是他第一次不惧怕父亲的巴掌,挨了打,他趁着红灯狠狠咬在男人的虎口上,同时拉开车门逃进雨里。
“哥哥,你刚才是要去追我吗?昨天我追你一次,今天你也追我一次,咱们扯平了,那以后就再也不分开了,行吗?”
黑羽浓密的睫毛蓄满雨水,低垂着,扇子般轻轻眨眼。他耳边很乱,仿佛有很多个月白在晃着他的手腕问——
“哥哥,巷口有崩爆米花的,我们去看看吧!”
“哥哥看!小金鱼!我们养一条好不好?”
“哥哥,我们去放风筝吧,回来就有作文写啦!”
而他都是怎么回答的呢?
“有钱买吗?光看有什么好看的。”
“这么小,塞牙缝都不够。”
“哪有功夫跟你过家家,写不出作文去书店抄!”
“真是的,竟然有你这么个累赘弟弟……”黑羽喃喃自语,拉起月白的左手,往手心里放进一小块硬硬的东西,“行吧,你说不分开那就不分开了,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你说!”月白摊开手掌,小兔子湿漉漉的,也淋了一场大雨。
黑羽拉着他的手走进雨里,路灯下的雨丝仿佛是灿烂的金黄色。
“家门钥匙不可以再交给别人,答应了我们就回家。”
第四章
九月份的尾巴时晴时雨,篮球单挑就得选在周五这样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里。
八岐高中的球场被围得水泄不通,妖狐在底线后的树荫下蹦哒,颇为亢奋:“咱们不是主场么?怎么围观的全是对面平安高中的小姐姐啊!”
黑羽举着矿泉水瓶喝一口,咕隆咕隆吐一口,朝球场中央望去:“可能因为,找我单挑的是平安一哥吧。”
“平安一哥?”樱花不解,“对面的不都只会死读书吗,你是撕他卷子还是画他课本了?”
不远处,被他们百般猜测的一哥正穿着件白校服在太阳地里活动手脚,看那一脸的岁月静好就知道赢不了。黑羽扎起半长的头发运球过来,一哥歪头邀请道:“打完了一起回家啊。”
把球掼进对方掌下,黑羽十分无语:“没事找事,昨天晚饭吃咸了吧你?”
对面的垂着眼眸跟他过球,话里有话地问:“昨晚你跟我一起吃饭了么?”
黑羽真是心烦,果然是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奶娃娃能不用哥哥喂饭了吗?不就是跟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