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神偷_作者:半堆糖(61)

  他早就想通了,从前的争吵与伤害月白忘了更好,以后他只会加倍地疼他,加倍弥补曾经的错过与遗憾。退一万步,即便月白真的不想承认过去,他也愿意以陌生人的身份和他重新开始。

  可他没办法把那个喊他回家的孩子抛弃在冰冷的铁轨上,他们相依为命了二十年,进手术室前他说过,哥哥,你别忘了我,我也不会忘记你,你要对我有信心。

  黑羽站起来:“你真的觉得,这些记忆对我来说不重要吗?”

  “不是的……”月白仓惶摇头,他想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当时就后悔了,他是恨他自己,然而本子是他撕的,混话也是他说的,他的辩驳,黑羽又能相信多少呢?

  “我拼回来,可以拼回来的,你别生气。”

  捡起一片,又捡起一片,手却抖得拿不住。

  “算了,我没有生气。”黑羽将他拂开,把纸片拢成一堆夹进牛皮本,妥善放进抽屉深处,“也不要拼了,拼好了他也回不来的。”

  又是一句“他”。

  一道闪电照亮月白苍白的脸,大雨终于落下,连串地砸在窗玻璃上。小三花吓得往他胳膊上爬,他漠然地抱起,重复黑羽的话:“你说他回不来了?”

  即便在医生“不可逆转”的死刑判决之下,他也依旧不甘心地奢望自己能是例外的那一个,只因为黑羽在凌晨两点的冷风里拨通了他的号码,只为听他叫一声“哥哥”。可眼下,黑羽的放弃却兜头浇了他一瓢,让他心如死灰。

  “是啊,你弟弟他回不来了。”月白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冰冰地这样嘲讽。

  黑羽没说错,除了拥有同样的脸,他早就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了。

  黑羽的亲吻和喜爱也都不是为了他。

  那他打耳洞还有意义吗?

  小戒指将肿胀的耳廓卡得死死的,月白拨了两下没拨掉,忍痛用力一拽。

  “我的确不是他。黑羽,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做什么好朋友,而且,我也从来没把你当做哥哥。”

  窗户被冲刷成小瀑布,让人看不清月白跑出去的身影。黑羽靠着墙滑到地上,小三花蹬着短腿爬上他小腹,转了几圈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露出小牙齿不满意地叫。

  闭上眼睛是和月白第一次遇见它的小花园,睁开眼睛,桌上的一个小东西在闪电下反着光。

  和他耳朵上一模一样的戒指耳钉,侧过去看,夹口上染着点点血迹。

  摩天轮的包厢里,月白明明说着“不喜欢”,却还是把他的耳朵含进嘴唇里。

  和他接吻是什么感觉,月白还没有给他答案。

  为什么耳钉上会染这么多血?

  尖针刺进手掌的皮肉中,黑羽攥着它下楼,冲进白雾迷茫的大雨之中。

  心理研究所里有判官专属的办公室,他经常加班,置了个沙发床,后来索性连一应生活用品都般到这里,安了个窝。

  换了身干衣服的月白拿着毛巾擦头发,想起黑羽说他七八岁猫狗嫌时总爱甩人家一脸小水珠的事。

  那时黑羽说,我就喜欢你烦着我。

  那他现在不烦人了,是不是黑羽就不喜欢了?

  判官是在回研究所的路上捡到月白的,进屋就熬了锅姜汤,递去一杯:“本来打算明天开会说的,既然遇上了就提前聊聊。我针对你交的表格写了份分析报告发给阎魔教授,她看过了,想找你和黑羽谈谈。”

  姜汤又烫又辣,月白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听到黑羽名字时洒出去一点:“要谈什么?”

  “新项目,关于记忆损伤的催眠疗法,她希望你们能参与。”判官翻出条毯子给他,“从情感层面来说黑羽是你最亲近的人吧?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将是实验能否成功的关键,所以务必到场。”

  “最亲近的人……”月白裹紧毯子也还是冷,他想让黑羽像在俱乐部里那样把他压在沙发里,“他可能不会再跟我亲近了。”

  判官看到他傻呆呆淋雨时就猜到一些:“还以为一张调查表能让你们的情况有所好转,没想到反而更糟了?”

  月白没有隐瞒,能说一说也好,好像他说出来,局面就能转圜一样:“我不该就这么跑走的,万一他又抽烟……”

  想到这里他掏出手机,可是淋雨时进了水,自动关机了。他借了判官的走到窗口,按下一串号码,待拨出去时又迟疑了。

  他已经没有资格像那个晚上一样叫黑羽“哥哥”了,黑羽还会接他的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