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听说您把师弟……关起来了……”青宫轻轻说了这么一句就闭了嘴巴,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小脑袋低得都快埋到胸口。
宫无后养他长大,青宫的一个小眼神,他就清楚那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不禁喟然长叹,也不枉自己疼青宫一场,纵是现下担心师弟安危,也是想以怀柔的方式从中调解。
不知为何,他恍惚看到了西宫师兄的影子。
宫无后笑了笑,也不恼,只是把他小小的身子搂得更紧,道:“师尊也不知何故,越发控制不了自个的脾气。”
青宫似懂非懂:“师尊是不是生病了所以心里不好受?”
宫无后摇摇头,白皙的食指点上他粉嫩的小鼻子,道:“我很好,青宫不必担心。”
“师尊似乎每次看到师弟脸色都不好,青宫一直以为是师弟哪里惹恼了您。师弟年纪还小,有错处也不是有心的,您能不能原谅他?”
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天真单纯,可宫无后就爱青宫这份纯真。这种天性在烟都是如此的难能可贵,不该被扼杀。
青宫的提议句句在理,但……自己做不到。
那人……那人现下虽然也是小孩的模样,还是个忘却一切,混不知善恶的稚儿。只是曾经的那个身影实在过于深入人心,他的强硬,他的冷漠,他的无情似乎还在这层伪装的皮囊之下沉眠。外在的无害包裹着暗藏的杀机。
宫无后永远无法把那个孩子当做一个正常晚辈来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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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冷风,冷月,冷心,冷情。交迫的冷编织为巨大的幕,盖在这片空旷的地界。
有黑色高楼拔地起,矗立在迷蒙的烟雾中,四面不见窗,每一处都是铜皮铁骨,冷硬,肃杀。
人道是,多情却似总无情。无情之人建此无情之楼,为把多情之人变无情。
宫无后迆逦的衣角拂过无情楼漆黑的大门。铜质的巨门“轰隆”洞开,里面不透光,只能瞧见大敞的门张开了黑洞洞的口,悄寂无声。
步入其中,仍不见一丝光亮。但凡绝世高手不难发觉,楼内虽无人声,却有人气,且不下数百人。
这些都是豢养的死士,不为杀人取命,为的是以血腥和厮杀培养绝顶杀手。
关入无情楼的人被送至最高层,每层楼都有数十死士把守,要想出去,只有一层层杀下来,以鲜血浇灌自由之路。
而今的死士想必是那人自十多年前那一日之后重新豢养的。
宫无后自踏入此处后,暗里数百双眼睛全部汇聚在他身上,只是谁都不敢轻易靠近。
现在的他不是当年被关入楼内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被血腥洗涤的人生令他全身散发的寒意和杀气震慑了周遭的死士。
宫无后循阶而上,逐层向顶楼走去。
第15章
暗无天日的楼里,此时只有顶层有一点微弱的光。
半只残烛插在破烂的烛台上,立在小孩的脚边,一旁摊着十来本秘籍,纸张泛黄,已是年代久远。
他坐在其中,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也不看地上的书页,只是木了一张小脸望着烛火发呆。
这样的情景是何等的熟悉,宫无后上来的时候入眼的便是这番景象。如同有人轻轻撩拨那根细弦,“叮咚”一声后带起层层颤栗。
烛光微弱,不足以照亮整片天地,方寸有余的光亮连幼童都照不全,小孩缩成小小的一团,印在地上成了一个浅浅的影,在这片空旷的黑暗里更加凄迷可怜。
宫无后就站在暗处看他。
两个人,一人静坐,一人独立,一人弱小无所依凭,一人坚冰裹绕指柔,之间不过短短十来步,却是两个不同天地。
也不知如此这般持续了多久,黑暗总能带来时间停滞的错觉,似乎周遭连空气都被冰冻成灰。
滚烫的烛泪一层层覆盖枯瘦的烛台,逐渐冷却变形,成了另一番诡异模样。
如此沉默的凝视似乎可以天长地久,却听一声“哔啵”,蜡烛爆出一朵刺眼的火花,之后收敛唯一的光亮,这个被烛火从黑暗中隔离的天地再次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