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锦觅,要的,大概就是死物了。
“锦觅,你又何苦……”他长叹一声,看着锦觅额间细汗涟涟,却以帕子塞到自己口中,唯恐叫出声来被旁人发觉。
彦佑知道,她为了救这个孩子,什么都肯做,可她好似从未想过,虎毒不食子,润玉又如何会对这个孩子下狠心,或许,或许,因这个孩子,一切都有转机的。
他想起前几日,锦觅失魂落魄的说,她不想腹中骨血成为第二个润玉,不想他成为笼中之鸟,他无言反驳,想起这些时日润玉所为,他也很是犹豫。
润玉已经给他取了名字,元君……那是个极好听的名字,代表了润玉所有的愿景。
那孩子出生的时候,哭声响彻整个璇玑宫,锦觅千算万算没有料到,那是一尾极好看的白龙,这世间的龙,也只有润玉这一脉了,她的所有算盘全数落空。
“天后生了!”外头忽然喧闹了起来。
锦觅连忙去堵住元君的嘴,不让他哭出声来,可她只看了元君一眼,看着他小小的脸,忽的,自己哭的比他还凶了,彦佑正要去抱那孩子,一边又以元君模样,帮着锦觅将水芙蓉与他相合。
“没有用的。”锦觅目光黯淡至极,“他一定会知道的。”
不管藏在哪里,润玉都会知道的……
元君,只会和她一样,一辈子都活在润玉的掌控之内,她的翊圣玄冰刃握在手中,颤抖至极。
“你干什么!”彦佑只觉得锦觅是疯了,他连忙上前要夺过她手中冰刃,却只听的锦觅喃喃自语,“他是龙,他怎么能是龙呢,藏不住的,藏不住的!”她忽然喊出声来。
那孩子,忽然笑了。
她手中的翊圣玄冰刃落在他的身侧,她恍惚间才抬头看彦佑,“我是不是疯了?”
“这世上,有一个地方,润玉绝不会去。”彦佑小心翼翼的将那孩子抱起来,他的身子很软很小,尾巴缓缓的勾住他的手间虎口处,“锦觅,你别胡思乱想了,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的。”
“上元仙子来了。”外头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只片刻,那水芙蓉以龙身模样,幻成人形,与元君一般无二。
门,骤然被推开,殿中,只剩下锦觅,和那个安静至极的婴孩。
“天后大喜。”邝露笑颜若春风拂面,又连忙吩咐着人将润玉请回来,可脸上笑容,忽的停滞,她眼睁睁的看着,锦觅的手,搁在那孩子咽喉之处,那孩子一点声也没有。
“不要!”她惊恐至极,不可置信的冲将上去。
那孩子,闭着眼,脸色苍白至极。
邝露仿佛浑身一点气力也没有,猛地瘫坐于地,神色惊恐的看着锦觅,“你,你杀了……”
“是呀,我杀了这个孽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落在她耳中。
洞庭湖,湖水有些冰凉。
水珠里头的婴孩,并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只瞧着那光亮的外头,渐渐变得漆黑,他的尾巴盘旋着,却再不敢动了,彦佑扶着那水珠,一直到湖底的最深处。
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他靠着那山石,失魂落魄的看着那水珠,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叹一声,“小元君,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此刻天门,正是润玉回天界。
邝露已在此等候良久了,她身子冰凉的可怕,耳边只回响起适才锦觅那句话,不寒而栗。
“男孩女孩?”他步子很快,邝露险些跟不上,见着他的衣袂飘起,与他整个人相合,只有欢喜之意。
她犹豫着开口,“小殿下,夭折了。”
前头那人步子骤然停下,微风卷起他腰间环佩穗子,他眸中星辰之光,好似一刻间就淡了下去,却又问,“锦觅无事就好。”
已至璇玑宫门口,身后已泪流满面的邝露,喊道,“小殿下,是天后亲手掐死的。”
“放肆!”
他从未与邝露发过脾气的。
在邝露的记忆中,他永远是个卑以自牧的大殿下,纵然他因世事变迁而不得不变,却依旧是那温润如玉之人,但今日,她终于明白,在她面前的,是天界的陛下。
她跪在他脚下,缓缓开口,“陛下,放过水神吧,也放过你自己。”
阳光被窗棂割成一束一束洒落屋内,造成光影憧憧,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