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的确如此,就连这一晚难得的悠闲也是因为净市而不能摆摊换来的——早熟而知贫苦的小孩并不为此感到开心,因为这样家里的入账就又少了一晚的。
于是看不得他唉声叹气坐在书桌前发呆的朴羽禛把孩子拉出来看星星。尽管他自己并看不到,但夏天躺在草地或是操场上听着虫鸣看星星这件事本身也是很多人童年或是少年时期的宝贵回忆嘛。
“小孩子还是要有梦想比较好,再说了……”
“什么?”
虽然工作很繁忙生活很艰辛,但我们的确这么悠闲的一起看过夜空哦,在你长大后。
“没什么……总之小孩子还是有点小孩子的样子才比较好。”朴羽禛转头一边没心没肺的咧嘴笑着一边揉乱了小孩的头发。如此两人便嬉闹了一番,终于耗尽体力的小孩就窝在他胸口继续看星星看月亮。
什么年龄就应该做什么年龄的事嘛,虽然是生计所迫,但那么小的孩子却要模仿大人的思考模式,甚至连幻想都要被压抑在心底最深处,实在是太可怜啦。
朴羽禛这么想着,下巴又在小孩的发旋上轻轻蹭了蹭。
虽然就在身边,但小孩感受不到他的温度,感受不到他的呼吸,感受不到他的心跳,因而有点不安的抱着他的胳膊来确认这人的确还在。
一时无话,周围只留下了此起彼伏的虫声、蛙声、水声和风声。
朴羽禛知道就在不久的未来,这片草地就会被周围的夜市吞并啃食,然后这样的声音就再听不见了。但就只是现在,请尽情享受这片星空吧。
他低声哼歌,拍着小孩的背,本想作为夏夜的催眠曲,但本来已经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陈立农却突然清醒了。
“哥唱的什么歌呀,这么好听。”小孩从他身上爬起来,抱着他的脖子问道。
“以后你会知道的。”他与小孩额头相抵,晃了晃脑袋顶了顶,密而长的睫毛简直要和小农农的纠缠在一起。
因为是未来的歌啊,才不能现在告诉你。
“我以后也想成为歌手……像哥一样唱歌这么好听的。”小孩有点雀跃也有点害羞,把脸埋在他肩窝里小小声的说。
“嗯,会的哦,你以后是真正的好歌手呢。不管是台湾、大陆还是国外,大家都听过你的歌。”
这是我所看到的未来,不是什么哄小孩子的话。
“真的吗,这是哥要实现我的愿望吗!”
朴羽禛坐起身来,小孩在他怀里吓了一跳,扑腾了两下,被少年一把拉住才没有惊慌之间掉下去。虽然灯光还在远处,近前还是一片黯淡,但朴羽禛知道他应该是脸红扑扑的。
“不,是你靠着自己的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没有依靠任何人,你自己就做到了的事。”所以农农啊,真的很厉害喔,要相信自己能做得到。朴羽禛看着小孩的眼睛认真而一字一顿的回答。
“我、我也这么厉害啊……”小小的农农坐在他身边,低头红着脸悄悄用小手覆住了朴羽禛撑在自己身边的大手,好像要沾沾他会唱歌的超能力一样。
但九岁小孩子的手还是太小啦,怎么可能完全覆盖住呢?朴羽禛的手摸起来也像是隔了层无形的障壁一样。
有形状和质量,却像没有实体一样感觉不到人身体的温度。小孩瘪瘪嘴,心里还是有点小失落。
本以为会这样安安心心陪着小孩读过一段童年,然后自己在某一天被突然想起来的黑白无常或是天使魔鬼带往死后的世界。虽然随着与小孩的相处而让他对随时可能到来的分别感到愈发不舍,但朴羽禛内心也早就做好了迎接这一天到来的心理准备。
但是,这样让人稍有点忐忑但却无比温馨恬静的日常却在出现了第二个能看到朴羽禛的人时被彻底打乱了。
“你也能看到我?”街角旋转的纸风车摊位前的少女与朴羽禛同时发出了这样的惊呼。
“啊,你也是‘许愿星’吧。”
确认了对方的确也能看到自己后,少女对他上下打量一番,用极为肯定的口吻说道。
“‘许愿星’?”朴羽禛一头雾水。
“那孩子这么叫我……也就是专门实现别人愿望的人。”
朴羽禛于是从她口中得知,所谓许愿星——也就是小孩口中的小精灵,竟然是真的可以实现孩子愿望的存在。
如果没有孩子们许下的愿望,他们得不到解脱。
所谓的解脱,就是死。不,应该是比死更加令人恐惧的末路,那就是彻底消失。在实现了孩子们愿望之后,失去了存在意义的他们会像星光刹那般消散,从此世界上无论过去、将来还是现在,都不再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