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周围人的嘱托安慰只是因为……那个在自己生病的时候丢下工作事无巨细的关心照料他的,只要陪着他就能让不论家人朋友都不再担心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捂住自己的嘴巴,窒息般不停咳嗽起来。生理性泪水从眼眶里不停跌落,划过滚烫的脸颊跌落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
开什么国际玩笑。
明明就在昨晚睡觉前这人还陪在自己身边啊。
范丞丞头晕耳鸣。
也就在如此的混乱中,他猛然记起朴羽禛曾和他说过所谓“另一条世界线”发生过的事。
他警觉,隔着窗户向外看去。一片漆黑,但那魔鬼般的池塘就在外面,他知道。
‘我是淹死的,就在这个水池里。’
这个世界的他们互相折磨,直到朴羽禛自己沉入水池结束生命为止。
凭什么,凭什么要拿曾经你们的过错拿来折磨什么都没做错的我呢。
他捂着自己因生病而高热的额头,心底升起的是愤恨、不甘,还有……恐惧。
不知道突然离开这人后自己的生活将变成什么样,不知道已经离开这人的自己这些年间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见到那人。
助理打来电话,今天下午,以及这之后的每个下午,他都还要跑去继续拍那该死的电视剧。
还好这电视剧他在那个世界也在拍,还不至于露馅。
这个世界与他原来所在的世界似乎没有任何不同,他的同事也好,朋友也好,都是那些人。
除了没有了那个男人陪在身边。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
在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陪伴后再把他从自己的生活中完全剥离出去无异于剥皮拆骨。
自己过生活也的确是一件比他想象中更为艰辛的事。
拍完戏到家本就已经累得像狗一样,还连一口热水都没得喝,懒得做饭也只能叫外卖;炸鸡掉在地上弄脏了地毯,想着这是当初和那人一起挑的就丢进洗衣机里想洗干净,结果却连洗衣机也一起弄坏了;衣服堆得到处都是像个大型垃圾场,每次出门都随手从里面翻找几件姑且能穿的……
这样的生活毫无意义,毫无盼头,让人绝望。
然而到了片场还是要装作从容。笑着和其他人打招呼,认真拍完戏,关心一下同样感冒了的女主演,建议牙疼的助理找个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给每个担心自己的人发去信息表示已经好转得多,转眼又忘了买药。
日复一日,他的感冒已经自愈了。
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那人身边。
幻想着一觉醒来就可以看到他在床边告诉自己该起床了。
但每次醒来却又是重复绝望的一天。
一切如常的去片场拍戏,在剧组小情戏外你侬我侬腻腻歪歪的时候坐在角落里研究剧本。晚上回家随便订了外卖吃,不动声色的在沙发上呆坐一晚,到时间去睡觉,被生物钟叫醒,周而复始。
不敢回家,不敢让家人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也不敢去麻烦其他朋友,毕竟他们的生活都比自己的美满得多,只他一个变成了多余的那个。
他知道那人是不沾烟酒的,也不喜欢烟酒气,因而哪怕这种东西能让自己暂时麻痹,让精神得到片刻的松弛,也绝不能碰。
他分得清现实和幻觉,不想沉醉在这样的虚幻中,也不想逃避。
过去的一切只是仅存于他脑中的记忆而已,无人知晓,无人能证明。只有想起那人作的曲的确与现在已知的这些不同,才能坚信自己此前的甜蜜和温情都不是幻觉。
但这也让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变成了炼狱般的折磨。
你回来吧。
看着窗外明媚的夏日晴空,他想。
我已经学会了自己洗衣服做饭,我已经学会了自己照顾好自己,不再乱发脾气。
如果再不回来,我就不再需要你了哦。
这次是我丢下你,而不是你丢下我了。
所以你回来吧。
求求你……回来吧。
虽然这么想着,但其实已经渐渐绝望了。
只是在他这么想着推开属于朴羽禛的那扇卧室房门的时候,迎来了一次瞳孔地震。
朴羽禛正在阳台上晒被子,心情似乎很好,还哼着温柔的歌。
不知是螨虫还是灰尘在阳光下飞散。
岁月静好,宛若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