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仙家均摇头叹息,但也都束手无策。年轻的天帝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实则极有主见,心有丘壑杀伐果断,他决定的事怕是九死无悔。
众仙人慢慢散去,唯独只剩下邝露托着空药盏,怔怔地立在璇玑宫内院,看着这紧闭的内殿宫门,心内惶急,忍不住抽泣起来。
璇玑宫内,润玉静静盘坐在蒲团之上,身前丈余处赫然是一处极为复杂缜密的锁魂阵,这阵法的中间正是镇魂灯。
润玉在蒲团之上缓缓调息,引导四肢百骸内的真元如涓涓细流顺着脉搏流向指尖,水蓝色的真气围绕着阵法之中的镇魂灯徐徐流动,滋养着灯内的那团紫色元灵。
镇魂灯内的紫色元灵较之在忘川之畔刚进入灯内之时已是耀眼了许多,小小的元灵如同一簇跳动的紫色火焰,在灯内灼灼闪光,映着润玉暗金色的眸子也熠熠生辉。
运行十二周天之后,润玉终于喘得一口气,闭目调息后立起身来。他的身形更显劲瘦,衬得眉峰下颌刀刻斧凿般锐利,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摩挲着掌中的发钗,对着镇魂灯内的紫色元灵细细私语:“觅儿,再有一段时日,等我将你的神魂稳固,便带你去上清天求取重塑肉身之道,”他像是在安慰觅儿,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且再等等!且再等等!”
邝露瘫坐在省经阁的大殿里,身边堆满了里凌乱的典籍书册,她除了每天定时给润玉送上滋补元灵的汤药,其余的时间都耗在这无穷尽的书山之中了,整整八十天了,关于如何重塑肉身之法依然一无所获。
她知道润玉心中执念,已是生死成魔。在忘川之畔被救回来的水神元灵已是一团萤火,润玉用自身心头血起了一个培元固灵的锁魂阵,需要起阵者历时九九八十一天不间断地以自身真元灌注培养才能保全这微弱的魂火,眼看这阵法将成,可是如何重塑上神之体的肉身却毫无头绪。
如若寻不到能承载上神强大神魂且能行动自如不碍修行的肉身,水神仙上即便元灵稳固又能如何?难道每隔一段时日换一具肉身吗?每次神魂离体对于元灵都是极大的损伤,难道要让陛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用心头血起锁魂阵,时时以自身元灵滋养水神仙上的神魂吗?那陛下又能支撑多久呢?
邝露满心煎熬,一颗心像是被油煎火焚,想到润玉所受的累累伤痕,所历的苦痛劫难,恨不能以身代之。她对着这满室的秘法宝典茫然失措,终于忍不住在这空旷无人的殿堂内恸哭失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入梦
整整九九八十一天了,润玉守着锁魂阵寸步未离,他先要将觅儿的元灵稳固再做他图。最后一个夜晚降临,他将灵力稳稳地送入阵中,眼见着阵法稳固,镇魂灯中的元灵也不再摇曳如风中烛火,方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一直以来悬着的心。
他起身慢慢走出了内殿,宫门敞开,璇玑宫的内院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开满了昙花,暗香浮动,沁人心脾。他自院中抬头,满天星斗璀璨,映得他的心境也无比通畅。虽然连续消耗真元,但是他丝毫也未觉得疲累,较之千年来的一捧真心错付,那另一个元灵对自己的冷若冰霜导致的剜心剔骨之痛,这点身体上的疲惫真的不算什么。
他在之前与旭凤的恶战中觉醒了应龙血脉,境界较之以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他隐隐有由上神境再度破障跃升的直觉,但对于这能力尚未驾驭自如。兼之他有一半真元通过血灵子禁术交付了觅儿原身,是以在境界提升上隐约感到有所桎梏,但他对此并不在意,觅儿元灵得以稳固且回到他身边,已经是天道对他最大的恩德了。
邝露的日夜悬心他并非无所察觉,但是境界到他这般,已隐隐可窥测天道,对于身边之人尤其是心上之人的命运走向有极敏锐的预感。虽然对于觅儿的肉身重塑还未有万全之法,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上清天会有解决之道,且在他的掌控之内。
极佳的预感。
千年来,他的心情从未像今天这般愉悦,他在昙花盛放的内院徜徉,轻触那如玉似雪的昙花花瓣,想到这是当年的觅儿赠给他的花种,慰他长夜寂寞,便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美便是这昙花了,远胜琪树瑶花。
是夜,润玉守着那锁魂阵,在阵阵昙花淡香中沉沉入梦。
在他陷入沉睡之际,锁魂阵中的镇魂灯微微颤动起来。少顷,镇魂灯中有一条细小的金龙虚影盘旋而出,绕着灯盏恋恋不舍地彷徨良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灯盏,静悄悄往床榻上的润玉飞来,倏忽便融入了润玉灵台。少时,酣睡中的润玉唇角轻扬,似乎陷入了无比甜美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