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瑀脚步一停,看着那人走近自己,银白的身影愈发清晰——
玄嚣。
“十三皇兄,你明知晓天罗子逢久噬兄乃是谎言却依旧放任吾等残杀,你更知晓卜相机关的算计,却眼看着吾死在他的手中,你当真不会愧疚吗。”
“我……就算我说了,你会相信吗?”
“这都是借口,是你为自己的胆小软弱而找的借口,你根本不敢说出真相,因为你贪生怕死,你明明有机会阻止却仍放任一切的发生,你亦是阎王的帮凶。”
周遭的场景一瞬间变化,尸山血海、哀鸣遍野,将他围绕在中央。
而他不为所动,垂着眼淡淡的说道:“没错,我就是贪生怕死,想用这些让我崩溃还是省省吧。”
“懦夫。”玄嚣说着便消失了。
哀嚎消失了,火红的枫叶飘下,转眼他已在枫叶林中。
本在抬头望着枫叶出神的玄同看向了他:“十三弟,你是何时知晓的?”
他咬了咬下唇,“我一开始就知道。”
“一切吗。”
“一切。”
“阎王已死,众多兄弟只剩下我们三人,吾只能继承大统,这也在你的料想之中吗?”
“没错。”
“你接近吾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局,而非真心……对吗?”
嘴唇已经咬破,腥锈味儿刺激着他的感官,玄瑀狠狠的说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会将一切告诉你,无论是我再世为人还是我心中的一切所想,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都会离开森狱,今生今世我们再也不见!”
景象随着他的大喊同时破碎,身边的雾已经散去,唯有口中血的味道依旧浓郁,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头去,他已经走出来了。
他知道他有愧,但他也知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越是像他这般懦弱的人反而越不会为心魔所困,因为他不会执着于过去,他知道自己只有前路可走。
而红药还未出来。
一刻之前——
在踏入山谷的一刻红药便迷失了方向,一番奔波后眼前却出现了一个破落的草屋,记忆几乎一瞬翻涌而来,这里是她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地方——她曾经的家。
“白鹭,跟母亲来。”
一只干枯瘦弱的手突然搭上了肩膀,她几乎瞬间作势擒拿,可诡异的是她的身体十分沉重、力量却又那么轻,力不从心之感传来,为武者皆体态轻盈,怎么会如此呢……
随即她看见了自己瘦小苍白的手,微微一愣——
这是属于孩童的手。
母亲强行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拖入草屋内,潮湿的霉味瞬间扑鼻而来,阴暗破败的家中一眼便可看尽,坐在床上的男人下了地,用力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臂,母亲松了手。
男人的喉咙里发出怪异的笑声,他眷恋的抚摸上她的脸,喃喃道:“真美啊,你今后一定是个美人,可惜我实在是等不及了,将你这么送出去太可惜了,既然没说要处子,不如来满足一下父亲吧。”
男人的手突然下落撕碎了她肩膀的衣衫,恐惧与屈辱、悲伤与崩溃,是了,就是这一天彻底改写了她的人生。
“咔嚓。”
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男人哀嚎出声,在他面前站着的已经是身姿颀长的女子,她一脚踩碎了他的腿骨,毫无犹豫:“我最遗憾的一件事便是当年的软弱,让我没能亲手杀了你们。如今你们早已不配为吾的心魔,但纵使眼前幻象,吾亦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随着两具身体的血肉横飞,周围景象亦变换了。
海域无垠,风雷激荡,天地间响起哀歌。
她孤零零的站在岸边,看见赑风隼将赤命送上献祭的刑船。
她听见自己颤抖着问道:“风隼,当真无可挽回吗?”
赑风隼看着刑船消失在视野中,淡淡的说道:“早就无可挽回了。”
带着咸味的风忽然变得凌厉无比,风沙吹在脸上迷住了眼,浓烈的血的味道被风沙裹挟而来,她再次睁开了眼睛,看见赤命抓住了赑风隼的脸——
“我要你永远见证我为王。”
下一瞬间,他撕下了他的脸皮。
她麻木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无数次的互相残杀,死后化灵、灵结怨气、重返而来、再启轮回……
一次又一次,她不知道自己看过了多少轮回,看到连抬起的手都已经僵硬,她听见了自己嘶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