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贵客陆续到来,一时间,长留大殿内仙袂飘渺,霞光流动,恍若日出金光碧海波荡。虽然仓促之间略显忙乱,但半月来长留上下,为了花千骨受困炼妖塔,而凝重阴抑的气氛为之尽扫,处处喜气洋洋。
世尊、儒尊及九阁长老,略换了件华丽的礼服,便出来迎宾接客,款待四方。仙界婚礼只重吉凶缘劫,并不太在乎仪式,只是缺什么也不能缺了喜庆之礼服。白子画正看着绝情殿内,清一色素淡服饰发愁,天庭似乎未卜先知,长留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及时送来了两套金缕大红缎衣,下绣山川河海,外罩同色软烟罗纱,高贵而低调,正合白子画心意。
天庭如此体贴入微,醉翁之意何在?
殿中十余长留杂役弟子穿梭往来,流水般将冠带、丝巾、角梳、佩饰送进来。白子画在于一面身等高的玄水镜前长身而立,不动如山,任由弟子们替他更衣束发,自己则合眸暗自沉吟:
长留掌门尊上须断情绝义,此戒律乃是立派之祖所创,子画何德何能,怎可为私心而随意擅改!
我若要和花千骨成亲,则必须退位让贤!
身后究竟何人继任掌门?
师兄、师弟、或是幽若?嗨,其实长留掌门谁来当都一样。
如今之九重天下,各派结界已除,仙界一统,推举一位共主,代天与各派掌门立约,摒除门户之别,此乃大势所趋!
天若降我此重任,我必当之无愧!
闭目沉吟片刻,他便全然通透,默默将掌门宫羽摘下,派弟子转交世尊魔严代掌,并吩咐下去:今夜将是长留上仙成亲,而非长留尊上大婚,一切礼仪从简,宾主同欢。
红日西陲。
两位弟子小心翼翼地为他挽起如丝墨发,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个简单的发髻都未成型,额头已微微见汗。
“罢了罢了,我自己来吧!”
白子画右手轻轻向外一挥,弟子们应诺垂首退出了殿外。在这百转千折的千载一线姻缘,即将圆满之际,白子画本该是满心欢喜,然而不知为何,他面上并无分毫喜色,反而眉宇间隐现忧色。
对镜凝眸,微不可察地皱了一皱眉,眼中泛起一层淡淡水雾,冰封了千载的心,早已裂开了一道细纹,他的心彷徨不定。
小骨她愿意和我成亲吗?在绝情殿内,我就向小骨婉转求过两次婚,两次都被她断然拒绝了。这一次,她好不容易脱离炼妖塔之险境,就让她稀里糊涂成亲,若是她当殿抗旨不遵,这可如何是好?
对境正衣冠,凝望着镜中的自己,从未如此盛装的他,携卷天地磅礴之气,尽扫一切俗华,一尘不染的冰颜,染上了一丝风流喜色,岂止是惊艳!只怕杀阡陌在此,也再难挑剔半分。
在花莲村初次遇见小骨时,还是以墨冰的身份示人,小骨便对之念念不忘,历经千辛万苦,考入长留,只为再见墨冰一面。可是,绝情殿内朝夕相处数年,小骨便将她心心念念的墨大哥从心里放下了,埋剑遗忘过去,而选择珍惜眼前人。
如今,我才是她的眼前人!小骨可以忘了墨冰,为何不能再忘一次师父?毕竟,小骨也是喜欢我的。她口上虽然从未承认过,但只要我一靠近她,她便双眼迷离,心虚气促,不能自已。这是欲!还是爱!谁又能分得清?又何必去分清!
小骨现在只是在耍小女儿脾气,任性撒娇而已。我们成亲之后,名分既定,她自然会柔顺起来,而我也会用我的所有,去爱护她。
小骨定会爱上我,而且是只爱我一个!
日近黄昏,山林尽染艳色,宛如待嫁的新娘。
上承天露,下接地脉,洞房新宫中门大开,正中唯悬挂天地二字,前置三席,居中坐着九天玄尊玉帝,一左一右分别是瑶池王母与世尊魔严,儒尊笙箫默居中站立负责司仪。
诸位宾客已在长留执事弟子的引导下入席,有资格在长留上仙的大婚登台入殿者,若非一派之长,必是三清名宿,再不就是天家贵胄,满殿金冠映霞,仙袂飘飘。
一坛坛桃花酿从绝情殿桃花树下挖出来,由桃翁乐呵呵地亲自写上“长留女儿红”,再以红绸覆盖,款待四方宾客。此酒粉泽晶莹,入口甚平和,回味绵泊,无有止尽,实是仙界难得的好酒。
喜宴未开,未据名帖的散仙和各派跟各自掌门随前来观礼仙修,欲一睹千载难得盛况,散座于花海湖石间,三五成群杯觥交错,一时间谈笑皆清玄,往来无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