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轻轻一记,正好落在她后背翘凸之处,一分责罚,九分轻薄。
月下平湖波澜涌动,顷刻间已化作涛天巨浪!
弥梵天水世界,时近黄昏,夕阳如血。
今日不知为何,一轮橘红斜斜挂在天上,久久不愿沉入海天交际。无风起浪,排浪滔天,飞溅的水珠在霞光掩映下,如点点飞坠的红宝石,明亮、艳丽,波光潋滟的水面渐渐沸腾起来,云起雾涌。
白子画(一)凌波而坐,如一尊刀削斧凿的冰雕,与水天几乎融为一体。排空而来的海浪拍击在他身上,溅起无数水花,再顺着他粗朴的白袍慢慢流下。
虽然身在弥梵天,他是以元神状态存在,肉眼看来只是一团光影,连水中倒影都没有,此处又尚无人烟,根本无需袍服。但自从偶尔发现,水底有一种柔韧的白色水草,在烈日下暴晒数日,脱去水分后如同细麻布料。习惯每日晨起更衣的他,便不嫌麻烦地给自己做了几套衣服,从内裳、中衣、外袍无一不缺。
修炼冥想,枯坐千年万年,也不及刹那顿悟。一念及此,心头激荡不已,蓦然间,他泥丸一动,涌出一滴碧色水滴,徐徐下落,降于玄窍之上。异香遍体,胸中真元如涛,双眸大放光明,穿过苍穹,越过漫漫星河,直透霄汉,畅游无际虚空。
原来这就是天地人合!是我以前的所知所见有限,以为世间万事,都只有对错之分,只知一而再,却不知再而三,而三生万物,才是道之本原。我以前是何等盲目无知,看不到夜的绚丽多彩,就以为那是一片黑暗。
宁谧的海空暮色,忽然泛起层惨淡的白,空中郁积的云层微微发亮。白子画茫然抬起头来,望向天空,一道闪电划空而过,还来不及他多想,漫天火雨纷飞,电光错乱间,一道微不可察的锐风破空而来。
“我的道心已破,境界归零,偶有感悟而已,怎么会引来如此天劫!”
疑虑只在心头瞬间掠过,空中骤然多了无数他的身影,划出一道弧线,一枝七寸长的无柄飞剑从空而降。他丝毫不敢怠慢,双手护胸,飞剑当胸猛击不穿,渐渐消散暗淡下去。然而仓促之下,生生受了惊天动地的一击,令他元气大伤,身形飘忽晃荡不稳,但十重天的天劫岂会仅此而已?
茫茫天际中,又有一点微不可察的光芒亮起,白子画将数年苦修所得来的真元,瞬间全部燃起,正面迎劫!九九八十一道飞剑,越来越快,越来越频,以白子画的眼力只能看到一道道灰烟平空而生,从何而来、向何处去,根本无从测起。
飞剑如芒飞出,如飞蛾扑火般冲入白子画体内。剑芒一触及他元神,即刻便会炸开,他元神的光影受到震荡,就猛然一缩。一柄飞剑的威力尚可抵挡,然而几十道飞剑,接连炸开时,那威力层层叠加,如潮汐拍岸,再坚硬的岩石也会化为逐渐洞穿。
白子画只觉已身真元源源不绝地流出,渐渐后继乏力,身形越来越暗淡,已近不支。他本以为在弥梵天水世界苦修千年,能恢复原来的上仙境界,已经是侥幸。何成料想,初次渡劫,竟是仙界有史以来,只有记载,从未见识过的十重天劫。他其实根本没想过此时此刻在此地渡劫,丝毫没有准备,仅靠元神与九天星辰之力对抗,如此对耗下去,谁胜谁败,不问可知。
他眼中寂然无波,短短几年的真元修为,堪堪消耗殆尽,最后一支九天星曜凝成的利剑正向他飞来,避无可避。
目光虽然盯着眼前的飞剑,可是他的心已经飘荡回了六界,长留后山山洞内……花千骨正合眸盘膝而坐。
“小骨!”
花千骨明眸圆瞪,茫然四处张望。
“师父……好像是师父的声音.……”
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耳边徘徊。
“小骨,师父走了,以后会有另一个人,代替师父好好照顾你。”
花千骨仿佛置身于重重雾霾中,如同无数次梦境一样,只有丑陋的鬼魂出没。她害怕极了,拔腿就跑,慌不择路,四处碰壁,一转身浓雾消散,四野茫茫,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不,师父别走,别留下小骨一个人,小骨谁也不要,谁也不要!我们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小骨再也不要离开师父!”
花千骨骤然醒来,鬂发略显凌乱,双手撑地剧烈地喘息,唇上只有淡淡血色,一双黛眉因疼痛而绞在一起。刚才强行终止突破,经脉受燥动不安的灵气反噬,乱成了一团,痛彻五脏六腑,她却强忍着一声不吭,紧张地环顾四周,空无一人,才发现原来刚才只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