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如何能挖到这种人才的,一直是个谜,今日听了老郭和老者的一番交谈,我才明白前因后果,同时也猜到了老者的身份。
——如果没猜错,他倒真的是解家最大的债主了。
正想着,老者已然朝我走了过来,视线在我脸上停了停,道:“你就是齐羽?”
我心里顿时一阵紧张,“是……在下正是。”
话一出口才注意到,受到他们两个的感染,居然连我说话都文绉绉了起来。
“哦,铁嘴倒是修得福分,能生出这般周正的儿子。”他的这句话说得颇为微妙,看看我的肩膀,又说,“好小子,先去包扎,稍后再与你详谈。”
我明白他是暗示我走开,想到他的小花的关系,我就算用脚趾头想,也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我只知道我能等来救兵,却没想到还能见证历史——或者我应该更谨慎地看待这件事,因为我在这里度过的每一秒,都是在见证历史。
等我让开,老者弯腰摸了摸小花的脸,左右打量了一番,叹口气道:“好吧,这娃娃也算是个好胚子,收作童伶在我那锤炼几年,也能抵几个钱。”
说着,他拉起小花的手,直起腰,直视着解家三兄弟说:“另外,这里的东西,说白了都是我的资产,你们不能动一分一毫。”
解家老三一听,暴跳如雷,“你别倚老卖老,装疯卖傻!解连环欠债还钱,和我们几户有什么干系?再说你算什么货色,解家这么大的家业,你一个糟老头子也能吞得下?”
我暗笑他没见识,谁知还没开口讥讽,一个熟悉的笑声就打断了我的话头,“此言差矣。小九九欠这位爷的债,恰恰就等于你们几兄弟加上解家的全部家业,那可不是你几句话就能赖掉的。”
听到这声音,我心一宽,果然就看到我爷爷扬着手从人群里挤出来,怀里抱着狗,身后居然还跟着三叔。敢情他叫我来拖时间,自己是去找二月红搬救兵呢。
不过也是奇怪,之前不是不许三叔掺和的么,怎么又改主意了?
“五爷!您总算来了!”
四伯见来了救兵,喜形于色,另三人更是气急败坏,
“这老头是你找来的吧!”
“这是我们解家的家务事,吴家少管闲事!”
看得出,解家这几个儿子并不知道上一代的恩怨,也没听懂我爷爷的意思。解九当年无意中害死了夫人,打算以性命偿还,要是二月红再偏激一些,那条命肯定会搭进去,那就不会有后来的家业和子孙了。说这些都是欠二月红的,并不为过。
爷爷摸着狗笑了笑,对我使了个眼色,说:“我不管闲事,我就是来看人讨债的。”
我几步退到爷爷身边,立刻有人来给我包扎伤口,我知道自己的体质,对这个不在乎,只管看二月红下一步的动作。
只见他对周遭的喧闹毫不在意,伸手要过四伯手里的账本,却并不翻开,而是调转过来看了看本子脊。我这才注意到,它的装订很特殊,居然是活页册子,从侧面能看到许多牙白色的小环扣。
这种结构虽然很方便归类修改,但要作假也非常容易。我还以为他要就此提出疑问,却没想到他几下把那些环扣拆了下来,随手挂在一支树杈上,又把剩下的纸页还给了四伯。
四伯茫然地接过纸页,又去看树上的环扣,只见那些环扣互相勾结,由一根长条的轴串在一起,正好是个变形的九连环,做工精巧,造型很是莹润可爱。
那九连环随着树枝的颤动左右摇摆,哗哗直响。老者伸手从袖子里取出几枚银钉,把玩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其一,威逼家主,犯上作乱,不忠;”
说着,他手指一动,弹出一枚银钉,叮地一声射在了九连环上,打得它摆动更加剧烈,一点点顺着树杈向下滑去。
“其二,老父尸骨未寒,兄弟阋墙,不孝;其三,肆意欺凌稚子,妄害性命,不仁;其四,伪造账册,偷天换日,不诚;其五,贪图小利,以假象牙为轴,不智。解九克己一生,竟出此等逆子,实乃家门不幸。”
他每说一句,手中就射出一枚银钉,五次都打在那不断摆动的环扣上,竟然无一偏离。而等到最后几个字说完,整个九连环已经被推到了树杈腋部,等到摆动停止才看到,那五枚银钉梅花间竹地钉在五个环扣上,端端正正,只有5个圆形的钉头还露在外面。
若不是亲眼看到他下手,恐怕谁都会以为那是故意镶嵌上去的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