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佛像和供桌附近却非常干净,地上没有杂物,供品摆放得也很整齐,似乎这些人对佛像颇为忌惮,哪怕是穷途末路了也不敢随便惊扰它。
“怎么回事,张家人还拜佛?”话没说完我就想起张启山“大佛爷”的称号,不禁苦笑,“藏得这么深,该不会是什么蛊神虫神之类的邪教吧。”
闷油瓶没有动,黑眼镜对我一摆手,用脚跟磕了磕地面便走了进去。这是最基本的听音辨形,他在用回音判断地下有没有机关。其实就跟买西瓜一样,普通人也能拍出空心实心来,就不知道他的功夫到了什么程度,敢这么轻描淡写地走进去。
他边走边敲着地板,眼看在屋里转了大半圈,忽然在那个圆乎乎的大东西前停下了。
“这是个丹炉,里面还有……”他顿了顿,探头又看了一阵才道,“好像是铅。”
我心里一凛,想起了西王母的悬空丹炉,还有解连环找到的那只刻有龙脉图的星盘丹炉,似乎在所有的故事中,丹炉都是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古人炼丹无外乎铅汞硫砷,既然尸蟞丸作为“仙丹”确实曾经参与到历史中,说不定这原本就是制造尸蟞丸的正确方法,只是以讹传讹,又失了最重要的“陨玉”成分,“不死药”才最终沦为一个笑话的?
“喂,小齐,你认识这玩意不?”
我被黑眼镜打断了思路,抬头看过去,却发现他指的并不是丹炉,而是那尊佛像。
“好歹是个佛,你用词就不能尊重点么?”我啧了声,把灯光打在佛像脸上,心里也是大奇。原来它藏在阴影里还不明显,这么一细看,佛像竟塑得非常抽象,脑袋只是个意思意思的圆球,表面坑坑洼洼的,压根看不出五官,身体更是粗糙得连四肢也分不清,就是三角形的一大堆,要是插上扫帚再刷点白漆,就活脱脱是个雪人了。
他嗤笑了声,又低下头去看贡品,嘴里不屑地说:“长这么个鬼模样,谁知道是不是佛呀?”
我想了想,忽然想起件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别说,我以前查过泗州城的资料,还真的听说这里有个泗州佛,据说只要挖了佛像后脑勺的泥,洒在心上人头上,对方就永远不会变心,这叫做‘愿得一勺泥,白首不分离’。他老先生成了这样,肯定是张家人的寿命都太长,痴男怨女特别多,天长日久就把它给挖秃了。”
黑眼镜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供桌道:“正好,你不是说他是你老婆吗?赶紧挖块泥甩他头上,看他能不能想起你来。”
我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想起之前说的话,心说这小子可真坏,还好没指着闷油瓶的鼻子说,不然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正想着怎么接口,突然就听到那佛像传出一连串噼噼啪啪的声音,跟着就有一团影子直直从上面落了下来。
黑眼镜反应极快,身子一闪就躲了开去,那东西噗地摔在地上,碎成了许多块,我再定睛一看,佛像明显矮了一截,掉下来的居然是它的头。
这肯定是佛像年头太久,黄泥发脆,原本就有裂缝,被他那几巴掌震断了。我觉得好笑,“你看这佛多灵,听见你说坏话,宁可断头也要砸你。”
黑眼镜鼻子里哼了哼,抬腿踹了脚地上的碎泥,忽然“哎”地叫了出来,“等等,这头有问题,里面藏了东西。”
闷油瓶闻言立刻走了过去,我跟在后面,一眼就看到从他踢的地方露出了白花花的一片。
黑眼镜对我们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几下踩掉了表面的泥壳,随着黄土剥落,露出来的竟然是一只面目狰狞的骷髅头。
四 麒谕 29
“真身佛?”
我脱口而出,但又觉得诡异。所谓真身佛就是肉身菩萨,是一种经过特殊处理的高僧干尸,为了保证长年不朽,表面经常会刷金漆或泥壳,内部则用金属加固支撑,历朝历代并不少见。可是这一尊未免也太糙了,看起来似乎连防腐工作都没有做好,难道在泗州事变时它正好塑到一半,所以没有完成?
闷油瓶走到供桌前,纵身跳了上去。看他小心翼翼检查佛像的样子,我就知道他也没什么把握,便蹲下去看那骷髅。角度一变,我才发现它内部塞满了东西,但和阴兵或人头罐不同,并不是虫卵之类恶心的东西,也不是泥巴,而是一种不规则的灰色金属,在灯光照射下泛着少许银光。
“这是什么?”
我还没开口,反倒是黑眼镜先出声了,他手上拿着块核桃大的东西,掂了几下,便挥手甩向了闷油瓶。看他的动作,那东西肯定不轻,砸中了非头破血流不可,不过闷油瓶毕竟是闷油瓶,一把便抄了过去,就像空中接纸团似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