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我的大脑机能已经复原了,不是么?”
“可你只有算术的速度是正常的,我要你倒背你家的电话号码,你的反应就明显慢下来了。”舅公给了我一个爆栗,“虽然不知道你耍了什么花招,但你在投机取巧。”
“您太武断了,我都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个号,怎么回答啊?您问的总是一个数字连续减七,只要把所有的七乘起来,再一块减掉,一七得七,二七十四,三七二十一,比一个个减快多了。”
“这是一种绕弯子的思路,你是在作弊。”
“是吗?我觉得这思路挺好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掌声,我们这才发现黑眼镜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如果绕了弯子还能表现得与常人无异,不是很了不起吗?”
“你还替他说话,对精神状态没有安定下来的病人来说,在思考中偏好复杂化可不是一件好事。”舅公的话中带着明显的怒气。
“可是不管是怎么类型的思路,我的大脑确实已经运作起来了。”我平静地说,“再怎么做题也是没用的,用过一次的测试,下一次我就会想出应对的办法。比起算术,我想把脑力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也希望你们能明白我不想再浪费时间的心情。”
“你着急什么?有什么能比你现在的身体更重要?”
“有。我要去完成张起灵的使命。”
黑眼镜的笑声传了过来,“医生,这回我觉得他没好了,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张起灵吧?”
“行了,我已经在这里躺了好几年,没时间在这矫情。”
我的视线转回到脸正对着的方向。白色的天花板,这是我这几天看的最多的东西。
天花板有什么好看的?因为闷油瓶,我以前常常想这个问题,但这几天看得多了,反倒觉得这空荡荡的白板一块看起来更舒坦。
用眼睛在白板上描绘,脑内的蓝图会逐渐展开,各种回忆拼接成无数信息交织的大网,而我只是这张大网中的沧海一粟。曾经,我离终极是如此之近,在触及到核心的那一刻仍信心十足,自以为已经掌控了全局。但是现在看来,即使真相揭开,解决之道依然是一条断头路。
只是躺在这里世界不会有任何改变,已经到了不得不向前推进的时候了。
“等着我去做的事像山一样多。”我顿了顿,又说,“我需要你们的协助。如果你们希望我配合,就不能再对我采取隔离态度。”
“你越来越会反客为主了。”黑眼镜接上话,这次舅公哼了一声,但没有再敲我的脑袋。
“其实我真的很想让你做主一次。”黑眼镜接着说道,“主要是,上次你跟我说的事儿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你确信你要对‘终极’发出挑战吗?”
“那之后的计划,我会对最合适的人说,所以我才请你替我传口信的。”
黑眼镜点点头,“所以我满足了你的愿望,把他请来了。我是不相信奇迹的,但既然你请我做推倒多米诺骨牌的第一个人,我很乐意效劳。趁我的眼睛还看得见,就让我看看你能走到哪里吧。”
黑眼镜向我伸出手,让我支着他的臂膀坐起来,越过他的背脊,我看到我爷爷正站在门口。
“我反对。这和约好的不一样。”舅公就阴着脸说,不等我爷爷开口,下一句话便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总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是老九门的优良传统吗?狗五,上次的教训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插嘴道:“所有的教训由我负责,与五爷无关。”
舅公哼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爷爷做了个手势截停了我们的争论,“在讨论责任归属的时候,时间也是在一分一秒地走的。”
我心中一跳,舅公也没再吭声。
“知学,一个星期过去了。你找到办法了吗?”
舅公冷哼道:“如果我说没有,你打算怎么办?让他再在限定时间前失控一回?”
“所以我才觉得更应该让他准确把握自己的现状。知学,我向你道歉。医者父母心没有人可以亵渎,但以命相搏是盗墓贼的生存方式。我们需要的不是不死,而是死得其所。每一步都走得明明白白,方不算负了自己的命。”
舅公背过身去不再看我们。过了一会他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把听筒收进口袋里。
“规定时间,规定地点。若不见人,唯你是问。”
丢下这句话后他就径直走了出去。我看看屋子里仅剩的两人,问道:“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