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那小子真体贴,知道你睡得久了,还给你配了那么一大卷擦屁股纸。”黑眼镜的话说得很溜,但我一听就知道他又是随口胡诌的。我也懒得和他辩解,正打算捡起来,门口突然一响,有人顶开门走了进来。
“哎,怎么能乱扔呢?”小花捧着整理好的资料,几步上来捡起瓶子,连同档案和拉拉杂杂的一堆东西一块搁在了我的大腿上。我只觉得膝盖一沉,那一摞纸高得让我几乎连小花的脸都看不见了,“这是给咱们贴封条用的。”
我差点没被他压吐血,一听到“封条”两个字,更是几乎要真的吐出血来。好在看样子小花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急忙问道:“什么封条?”
小花也没推辞,喘顺气后就对我解释,说是为了掩盖事情,之前让老魏用部队的名义协调,将这里的档案全部调走封存,以后就能想怎么查怎么查了。
“你们一老一小玩儿得这么狠,也不怕装假军官被人逮住?”我想起和闷油瓶、黑眼镜被假雷子追,感觉好像还是没多久前的事儿。现在自己竟然反过来装了一回六扇门,忍不住就觉得有点好笑。
“瞎说什么,老魏是真军官。”小花瞪了我一眼,“二爷的人,哪会去装假的?快点,你年纪比我大,封条你来写。”
我心说你俩不成天在台上装假妹子么,但终究没敢说出口,拿起那小瓶子看看,里面是大半瓶浆糊。
见鬼的封条,没想到我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关。
我抬起头衡量了一下,坐着的高度恰好在一米左右。原来当时见到的封条那么矮是因为坐在轮椅上贴的缘故吗……
难道我当年看到的,竟然真的是我自己写的?那如果我现在写了,所谓的命运是不是就会对接成一个完整的圆环?
或者我应该故意写点不同的东西?比如换个仿宋字或者楷书之类的?
我拿起笔犹豫了一下,小花就开始催我,“写呀,不就是个封条吗。你就写‘一九九〇年七月六日,XX大学考古研究所封’。”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我脑海中立刻就浮现了十几年后的那张封条,狠了狠心,就真落笔用行书原样写了下来。
这样不错,和我记忆中绝对不像了。我把纸条拿远端详了一阵,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有种非常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我这么干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这张纸条,竟好似也不是第一次见到。
怎么回事?因为我改变了历史,所以我的记忆也产生了变化吗?
那我又怎么会记得还有一张瘦金书的封条呢?
想到这,我一把将封条揉成一团,正要接过去的小花惊讶地“啊”了声,“你干嘛?”
“没写好。”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又换成隶书写了一张,没想到还是没能摆脱掉那种微妙的熟悉感。
这是怎么回事?
见我把纸条又撕成了几截,小花不满意了,“行了吧,一个封条这么讲究,你还指望有人偷回去裱起来吗?”
顾不上理他,我又提起笔,在纸上写了王八蛋三个字。
黑眼镜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小花无奈地退到一边,“得,写吧,等你玩够了再说。”
他们俩的话虽然我都听见了,但却没有精力去回答,因为令我震惊的是,哪怕是这么荒唐的三个字,我还是有种“我他妈好像写过”的感觉。
这可怎么办,难道我要在这上面默写毛主席语录?
还是说……
我只能写我记忆中的那张纸条?
这个念头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战栗,抬头看了看他俩,然后用自己最习惯的瘦金书写了起来。
“这才对嘛。”小花接过封条吹了吹,“瞧不出啊,大老爷们字这么漂亮,要是让二爷爷看见,肯定又得念叨我。”
我没理他,只觉得脊背发寒。因为这次,我确实彻彻底底再没有那种奇怪的熟悉感了,可眼前的纸条,却明明就是我见过的那一张。
与此同时,另一种更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为什么要写那么多次封条?而且刚才所有失败的封条,绝不是我第一次见过的。
我捂住双眼,最后终于“想”了起来——这件事我做过不止一次,而是无数次。
五 齐羽 15
在人的生活中,似曾相识并不是一种罕见的感觉,一般来说只是短暂的记忆混乱,错把刚刚遇到的事物当成了过去的回忆,也就是俗话说的“神经搭错线”。类似的情况我以前也遇到过好几次了,但事后想起来都比较模糊,也没有好像自己反复经历过许多次般的诡异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