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然不高兴了,顿了顿又来针对我,“反倒是你,怎么最后鬼玺还是送了给吴家?亏死了,你什么时候嫁过来?”
我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玺本来就是张家的东西,我那个还是闷油瓶给我的,和霍家有个球的关系?但是她也就这么一说,明显是拿我撒气,并不好正面反驳她,倒不如抓紧时间问正经事,便接着追问:“那么这个鬼玺,难道真的霍玲也有?”
“有啊,她是仙姑亲女儿,怎么会没有。当年她出门的时候,仙姑给她带在身上,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也好有个谈判的筹码。”“霍玲”连珠炮地说了出来,说完咬了咬嘴唇,“真可气。如果没有那一连串错误,也许我们这真假两对,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
我虽然不知道她们四个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心知坏事了,这样一来,霍玲等人进青铜门的机会陡增,不由得心底就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我知道的太少了。六爷的事情,霍家的事情,还有你们和齐铁嘴的过节,可以尽可能地告诉事情的原委吗?”我摸着发热的脑门,整理着纷乱的思绪,“只有把我们都知道的东西连在一起,才是完整的。”
“霍玲”扭开脸,“文锦”看了看她,叹了口气,说道:“那我从六爷的事情开始讲。也许在你听来十分可笑,但我们这样虚假的人生,如果还是有那么一点参考价值,也就姑且一说吧。”
“文锦”的叙述很简洁,几乎没什么拖泥带水的地方。但我从她的叙述中,还是听出许多当年的惊心动魄。
不死者帮会五大帮规的第二条“断头约”,那是黑背老六亲自制定的,结果他也是第一个“以身试法”的人。
我忽然想起在张家楼里,将霍仙姑的头颅斩下带回霍家的事情。当时让我无比抗拒的行动,没想到竟无意中帮了她,让她避免了死后尸化变成怪物的厄运。当然,这个事情我是万万没法与“霍玲”“文锦”谈及的。
何况讲来也没什么意义。
因为终有一天,我们都注定要斩首而死。
五 齐羽 36
传闻黑背老六晚年已经疯疯癫癫的了,他的相好白姨先他而去,其中的原因也是众说纷纭——最普遍的说法,是白姨早年接客太多,身上有很多隐疾,卧床几回后就一命呜呼;也有人说黑背老六疯癫在前,白姨是被他砍死的;还有个比较荒唐的传言,说白姨其实没有死,而是被黑背老六的发狂吓跑,躲到乡下去再也不回来了。
老六一家很少与人往来,种种说法难以验证。“文锦”认为第一种最为可信,毕竟他死时已经是新中国,就算他因为尸化变得神志不清,要无声无息地杀掉也没那么容易掩饰。而最后一种说法则比较玄妙,因为那是齐铁嘴透露的。他说老六曾找过他,请他算算白姨去了哪里,他要把白姨接回来。
混淆了现实和幻觉——这是“文锦”下的结论。
健忘、情绪失控、幻视与幻听,在尸化前最后的岁月里,是非常常见的症状。可惜当时除了吴老狗和解九爷,谁都没见过渐进型的尸化是怎么样的,加上老六脾气忽好忽坏不是一两天了,日常生活的萎靡成了疯癫最佳的掩饰,竟没人事先察觉到那是即将尸化的征兆。
对于老六的要求,齐铁嘴只感觉有些犯难。在那个混乱的时代,每个人都自顾不暇,为了避嫌连帮会里的例行会议都中断已久,何况是茫茫人海找一个人回来。但齐铁嘴毕竟是齐铁嘴,他把老六送回家安顿好后,还真利用自己的情报网,探听到白姨的出身,然后亲自去了一趟她的乡下,带了一个人回来。
他带回来的人是谁不得而知,因为在后来那已经不重要了。等齐铁嘴回来,才得知黑背老六和红卫兵产生激烈冲突,被击毙后当夜就丢到乱葬岗草草埋了。当他找到老六没有头的尸体的时候,跟着他回来的那个人吓到转头就跑,再也没回过长沙。
这事的后续,还是解九爷主动找齐铁嘴谈的。老六送到帮会杭州总部的遗书不早也不晚,对自己的情况交代也不可谓不坦诚,他只是请求尽快派人来杀死自己。他的意思很明确:他想作为一个人,有尊严地死去。结果五爷还在犹豫,九爷派去的人已经出发了,赶到长沙的时候,正赶上他被人击毙丢到山岗的那一个晚上。
这一桩公案自然让涉事的几个人都不太好受。可还没等他们缓过劲,另一桩大事就紧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