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我的话,他的动作明显地顿了一下,又开始盯着我看。我感觉有点怪怪的,看他这个反应,不由得在脑子里把刚才说的话迅速地过了一下,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这个秘密对闷油瓶本人都是禁区,张家历代的族长将它藏在碑文内,想必内容是异常重大,我那么直白地向他打听,未免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不方便说就算了,我也不是想打听什么。你就……”我摆摆手道。
“不,你可以问。”闷油瓶截断了我的话,理了下手中的拓片,把其中几页递给我,说,“具体的办法其实还没找到,但是碑文里有线索。”
我有些疑惑地接过来,快速浏览上面的内容。虽然勉强可以看出字形轮廓,但因为我原本就不认识这上面的文字,这组斑驳的拓片在我看来还是一大片弯弯曲曲的鬼画符。好在闷油瓶很细心地都在边上做了旁注,所以我不消一会就看出了门道。
按这上面的记载,作为关乎族长生死存亡的最高机密,“张起灵”的不死化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其中的关键要点历来只由族长传承,甚至连张家长老也无权接触,“张起灵”的继承者必须通过一整套仪式,才能获知其中的秘密。
我一直往后翻,很快就看完了手上的拓片,“就这些了?”
“还有许多拓片没整理。现在能知道的是,继任仪式一共有三步,每通过一步,就能得到前任族长的一段训示,训示中就会提到跟‘张起灵’长生不死相关的内容。”闷油瓶道,“等所有石碑打捞上来,重新理顺碑文,就能知道仪式的全貌。”
“太好了……”我禁不住咧开嘴直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我爷爷他们苦寻多年的东西,竟然就在这个水池子里。
“我已经安排好后方配备,资料的整理不用太操心。”我起身环顾四周,堆积的拓片垒成了一个个小山,“这一趟果然是来对了。”
在帐篷里兴奋地转了几圈后我望向闷油瓶,他就那么看着我,表情还是淡淡的。见我回头,他便对我说:“你好像很高兴?”
“那当然,大家可能都有救了。”
闷油瓶微微点头,却没接口,眼神又开始游离起来。我正想问他的看法,帐篷的门帘一动,“文锦”探头进来,招呼道:“今晚特地加了餐,咱们先吃饭吧——咦,领头人你已经醒了?”
闷油瓶一挥手,站起来就往外走,“文锦”侧身让过他,又朝我使劲招手,“来吧来吧,鱼汤一冷可就不鲜了。”
我跟过去,发现是现捞的鲫鱼汤,不到巴掌长的小野鱼,大概是好消息上门,那鱼汤我一连喝了好几大碗,都快把锅底刮干了。“文锦”也是有说有笑,谈话间不外乎是工作的进展,还有对剩余碑文的猜测,显然尸化有机会解除的消息对她也是很大的鼓舞。
整个过程闷油瓶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夹菜。“文锦”看来已经习惯他的脾性了,但我却反而有点不自在。现在这个场面,倒显得闷油瓶像是过来拼桌的,又不好当着“文锦”的面说太多,心底不禁又怀念起胖子来。如果他在,多少能有办法让气氛更融洽些。
一阵风卷残云后,天色也黑了下来。荒山野岭的,夜里没什么节目,我们随便聊了几句便各自准备休息。这边帐篷不多,我本来想自己支一个,但摸黑作业并不是太顺利,听闷油瓶说了句“住我那边”,我没细想就答应了,跟着才想起自己的情况,立刻后悔起来。
因为这些天我一直在吃舅公给的药。
那药还挺管用,吃了后比喝红牛带劲,终于让我能维持12小时以上的活动时间,就是没法收放自如,到了晚上会睡不着,必须等药效过去。
闷油瓶住的,就是之前的工作间。床被挤在帐篷角落里,两个人一躺就满了。没法子,为了不让他看出破绽,我只好灭了灯躺着发呆。外面的月光很亮,虫鸣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带着浓郁的草木味,倒是让我想起不少往事。也不知想了多久,无意间一侧头,居然看到闷油瓶跟我一样,也是睁着眼睛,压根就没睡着。
我心头冒起一丝奇怪的感觉,但一下子又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就随口问了句,“还没睡?”
他“嗯”了声,双眼还是看向帐篷顶,反射着月光亮闪闪的。我等了一会,见没有下文,硬挤出个哈欠说:“休息吧,我先睡了。”
说着我合上眼睛再次尝试入睡,但脑子里数羊数到喜羊羊都冒出来了,依然没有半分睡意,于是又把白天的经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就品出了一种奇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