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转身弯下腰去,因为位置关系,我看不见他在干什么,只看到车主一直在动作夸张地瞄他,表情一会悲戚一会震惊,像变脸似的,搞得我担心得不行,唯恐他不小心把车开进沟里去。
过了大概一分钟,闷油瓶从前面递了两支注射器过来,“喝了它会好点。”
我一眼就看到里面灌满了鲜血,才知道他刚才是在抽自己的血。他身上的麒麟宝血可以抵抗很多毒素,尤其克制古墓里的尸毒,而张起灵们的悲剧命运也有大半源自于此,甚至他本人都曾经被人抓去当驱虫剂用,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
不过都已经抽出来了,总不能叫他再打回去,我便说了句“多谢”,拔掉盖子和针头喝了一管。另一管我想了想,还是揣进了衣服内袋里。这血量,要是抹在卫生巾上够倒几个斗了,现在一下子都用掉实在可惜,万一真的顶不住,到时再喝也不迟。
事实证明,闷油瓶的预想是极有远见的,过了不到十分钟,我就感到四肢发冷,全身止不住地打哆嗦,耳边只听得到自己擂鼓似的心跳,以及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如果不是事先喝过闷油瓶的血,恐怕我已经晕过去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把额头,湿漉漉的全是冷汗,心知毒药发作越来越凶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倒下,变成闷油瓶的负担。想到这里我赶紧叫住车主,让他改换路线,开去郊区的一处城乡接壤处。
大概车主也觉得不对劲了,一路开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我所说的地方。那里藏着一个隐秘的地下室,是我爷爷告诉我的,连齐铁嘴也不知道的“退路”之一。
我和闷油瓶一下车,车主马上溜得不见踪影。我也懒得管他是不是能信守诺言了,只管带着闷油瓶东转西转,在无人的巷道里找地道。
其实这条路线我并没有实地走过,现在身体状态不好,回忆起来更是格外费劲。好在闷油瓶很淡定,架着我一路小跑,没多久终于在一条窄巷里发现了下水道。掀开微微生锈的井盖,下面是最常见的钢筋垂梯。
把我送下去后,闷油瓶又回头盖上了井盖,井下立刻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摸了摸周围的墙壁,对着头顶的黑暗说道:“我们到了。”
闷油瓶没说话,直接跳了下来。听到他落地的声音,我心里安定了点,又补充说:“再走一段,到里面去。拉着我。”
我伸出手往前探,闷油瓶很快就抓住了我的手,借助他的力量,我摸着墙凭记忆往前走去。
所谓的地下室,本来是皇陵外围一些单独的墓室,被我爷爷发现后,加了一条密道,和下水道连起来,就成了许多类似防空洞的秘密基地,里面存有食物和休憩的必要储备,进出也很方便。地下皇陵毕竟属于整个帮会,为了以备万一,这种地方爷爷设置了不少。据我估算,哪怕发生内战,整个帮会都被敌人占据,他也可以借此保存实力,蛰伏数月之久。
谨慎起见,我没有启动紧急照明,就这样一路摸黑走着。到了地道尽头,我们合力推开闸门,再反锁了机关,才彻底宽下心来。
我打开照明,第一件事就是翻出被子裹在身上。闷油瓶简单观察了地形后,皱着眉看我,说:“你的脸色很不好。”
“别管了。”我拿出一包刚找到的中华烟——谢天谢地,连这种东西都有。洞里的配置很齐,唯一的遗憾是食物比较紧缺,军用饼干已经是一年前的货了,食水更是少得可怜。想到这都是因为爷爷禁足断了补给的缘故,我不禁有些感伤。
“没人能找到这的。”点起了一支烟抽了两口后,我感觉稍微缓过点劲了,便对闷油瓶说,“我们谈谈吧?”
五 齐羽 79
这轮咳嗽差点要了我的命——说起来也许有点夸张,但我的难受确实已经到了顶峰,窒息和疼痛加上眩晕,混合在一起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经验告诉我,今晚应该是最难熬的时刻,陨玉和麒麟血正在我体内大战乌头碱,过了大概会好很多。
闷油瓶摆摆手,让我别再说下去,然后帮我换了个平躺的姿势,呼吸瞬间就舒畅了不少。
为了保持清醒,我又问他逃出来的经过。他倒是很爽快,竹筒倒豆子似的都说了。也许是与追踪的人实力相差太悬殊吧,其中并没有惊心动魄的转折——本来在他身上就不大可能有什么殊死搏斗,何况现在的他少了许多负担,做起事来也比以前更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