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毕竟对她来说,那是还没发生的事情,但对我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的记忆——我还记得,那时我也是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在昏暗的房间里,我仅凭小花的一条短信找到了她,是她为我准备了三叔的面具,在关键时刻推了我一把。
“那这笔账我先记下了。”巧三姐豪爽地笑起来,拍拍衣服站起身道,“不管怎么说,我喜欢你这种秉性。我的手艺只想给玩得起的人用,可惜,这应该是我唯一一次跟你联手了。”
“是的,你已经从帮会除名了。从名义上来说,你的生死将交给小花处置,而小花也不是那么心慈手软的人,所以从今往后世上没有巧三姐,你以后也别来杭州了。”
说完,我提着刀到了板寸身旁。他的身体已经是像筛糠般地抖动了,必须要立刻砍掉头颅,才能保证他不会尸化害人。黑眼镜这时已经帮小花“包扎”好了伤口,他看看我,挑着眉问:“下得了手么?”
“一贯手残,让你见笑了。”我喘了几口气,把刀抬起来,架在了合适的位置,“上一次做这种事,我花了八十万请一个好友下手,现在我打算改掉这种依赖人的坏毛病。如果不习惯自己动手,我这条路走不长。”
“这个价钱挺公道,如果是我会加收一个零。”小花插嘴道。
“你的服务费太贵了,虽然不是我知道的道上最贵的。”我有点乐了,心知是小花故意开玩笑,帮我减轻心理压力。虽然并没有带来多少实际作用,但他这份心意在另一种层面上帮我减了不少压,“我那个朋友就在北京,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我这么说着,闭上眼睛一刀切了下去。
因为原来就有预案,板寸的尸体处理得很顺利,小花再进来房间的时候,已经换回他本来的样貌,不过穿着一身殡仪馆的工作服。他将工作服和手套丢给我,与我合力将尸体送进了隔壁的空焚化炉,燃油一点,他就和我爷爷一样化成了灰烬。
我的体能并不如小花那么好,刚才砍头已经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再搬一个尸体更是够呛。小花也没少干活,但全程一声都没吭,我不由回想起他和潘子帮我平息长沙之乱的时候。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到后来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但今天我不过是干掉了一个人,手已经抖得这么厉害,很难想象以后的小花要经历多少惨烈的斗争,才能修炼得那样冷静。
时至今日,我才算明白他希望我能置身事外的苦心,可惜我领悟得太晚了。
把一切打扫干净后,我原来那身衣服已经脏了,幸好小花替我准备了替换的衣服,在这种细节上他考虑得总比我多。
“这样吴家和解家也算是血染的友谊了。”他把自己的血衣投入炉内,炉火映在他的眸子上,化成一闪一闪的橙色亮光。
吴家?我心里一动。
他回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差不多到取骨灰的时间了。”
我跟着他把血衣也丢了进去,炉子里忽然发出一串金属的脆响,小花皱起眉头,“你衣服里有东西没取出来?”
我愣了愣神,这才想起来,“是书册的钥匙,已经没用了。”
旺盛的炉火瞬间就碳化了衣料,我没有“火中取栗”的打算,也不可能等到灰烬冷却再取出来。
莫非它真就是表公手中的那一枚?而以这样的方式归还吴家,正是它本来该有的宿命?
是我无形中促成了未来吗?或者我依旧没能改变任何东西?
我忽然感到了一阵难以言表的战栗。
五 齐羽 86
接下来的工作如同暴风骤雨。我影响的虽然是八个人,但带动的是金字塔结构的下层,帮会的骨干改旗易帜,风声很快就传递到枝梢,整个组织都动荡起来。
其实比起我的出手,小花的出现才是更强烈的信号。帮会从五人分治到两人制衡,一步步演化下来,在五爷退去的时刻,解家的代表突然到场给我撑腰,他本身都不需要做太多事情,就足以让权力的天平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后来出席葬礼的是小花跟秀秀,我没有去现场,回来的事都是小花跟我说的。他在葬礼上见到了齐铁嘴,那时齐铁嘴已经很疲惫了,连日在公齤安处理闷油瓶给他留下的麻烦,大大损耗了这个老人的精力。为了预防他在葬礼突然发难,我还准备了几套预案,结果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齐铁嘴还和小花握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