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然。你说呢?”
“我原来不认的。在我没有接触到真相之前,我非常讨厌张起灵的天启,痛恨被命运摆布。但后来在我了解了一切以后才算明白,命运有时与责任是同义词。”我道,“请原谅我还不能跟你们讲述一切,但只有启动这个计划,才能更好地保护每一个人。”
“既然这样,也不枉我结交了你这一个朋友。”他站了起来,列车驶入隧道,黑暗自外而内,一下子把他挺拔的身影吞噬了。
我的眼前伸手不见五指,肩膀上多了些重量,凭触感能感觉到是黑金古刀的形状。
“临别之前,我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黑眼镜的声音响起,“在五爷的葬礼上,我跟花儿爷都看见了,在吴家的送葬队伍里有一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还是叫我齐羽吧,我已经不需要其他的名字了。”
断除妄想重增病,趋向真如亦是邪。爷爷在我名字中蕴含的祝愿,最终还是成了空。
我杀了爷爷两次,作为不死者的吴老狗因我而死,作为精神领袖的五爷也毁于我手,我哪还有什么脸面自称“吴邪”?而既然所有人认的都只是“齐羽”,那我便当好“齐羽”就行了。
这成了我最后一个念头。卧铺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几乎就在同时,黑金古刀的钝击砸到了我的脖子上,金星在视网膜前乱舞,我的意识很快就中断了。
六 棋语
我坐在一团比大腿还粗的气生根上,眼前是乌压压的榕树林,铺满了整个山谷。哪怕只从审美角度来看,我也很不喜欢这种植物。它们纠缠的根须,就像某种半融化的灰黑色流质,从所有的缝隙垂挂下来,分化,融合,连成一片,仿佛人一旦踩上,就会陷到不知道什么鬼地方去。
若非情不得已,我也不想一醒来就到这个鬼地方。秦岭的空气阴郁而沉闷,对我身体的恢复并无好处。
但对我来说别无选择。那封信现在正躺在我贴身的口袋里,我又一次被一种像是魔鬼般的诅咒吸引到未知的领域。
那是一封极其简单的信,上面只有五个字,没有落款。
“全部都死了”。
什么意思?“全部”是指谁?总不会是指全人类吧?
更奇怪的是,这封信是给我爷爷的,有人将它塞进爷爷的宅子的门缝中。
自从爷爷死后,奶奶就回娘家了。爷爷的老屋一直空着,如同我给他办的手机号一样,虽然一直留在那里,但早就成为了历史的遗物。我没法想象是谁将这样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寄给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要写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何况,这封信上的内容让人如此地不快。
如果是平时,这大概会被当做恶作剧一笑置之。但我留下的布置是不会停止运作的,帮会即使脱离了本人的直接指挥也同样在发挥作用,只是没想到,那封信上经过再三查证,最后查到了我的头上。
因为那封信上的五个字,恰恰是我的字迹。
它当然不可能是我写的。这也许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如此接近闷油瓶死在青铜门的真相。当然,我也没有忘记另一个同样由我的字迹带来的死亡信息,那张让闷油瓶去死的纸条。
真是阴魂不散。没有那张纸,我大概根本不可能回到过去,而没有这张信,我也不可能提前被人叫醒。难道说,在我计划的收网已经把无形的敌人逼得显出了原形,所以他在向我发出进攻?
一个我不认识的“我”,在暗中想要篡改棋局的走向。这封信明显是一个诱饵,对一贯精于布置陷阱的我来说,太容易看穿这种伎俩。
不过归根到底,“全部都死了”是什么含义?我没有头绪,直到帮会的眼线发现了另一个线索:几乎就在信件寄来的同时,吴邪失踪了。
小玲珑对这事大为紧张,丢失了监护对象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失误,加上那封信的恐吓意味,吴邪已经遭遇不测的几率相当高。
但我却没太过在意,以时间和情势来判断,他多半是与老痒去了秦岭。只是我没有想到,单单是老痒和我两个愣头青组成的队伍竟然有那样的能耐,能够将帮会跟踪的队伍全数甩开,脱离监视圈之外。还是说,当时的我并没有察觉到老痒的本事,原来他已经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将我拐进坑里的同时,还把追兵甩得一干二净。
“全部都死了”……确实当时我遇到的凉师爷一伙,后来是死得差不多了。如果老痒在一开始就打算诓我,如果这一切注定是骗局,到底秦岭那次经历的背后,水究竟有多深?